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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走后不久,被苏瑾派出去买水浸布的两个小伙计回来了。两人早先做工的铺子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因而对归宁府的布市极熟悉,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专门发售水浸布的小码头,在那里候了三个多时辰,终于等到有一位自南边往关外做生意的客商发卖水浸的货物,一共十八匹。他们两个认为再往前天气愈来愈热,贩厚布的商人会更少,这种便宜货更是难遇,便自做主张全给买了回来。
苏瑾将那布验看过,与上次常贵远给找的几匹品相差不多,价钱只略高了三分银子,很是满意,夸赞两人几句,进西厢仓房去找苏士贞,半倚在门口笑着低声道,“爹爹,你给雇的两个伙计,还真是不错,不一味的死听话,关键时候知道站在东家的角度想事儿。”
苏士贞正在盘查帐本和存货,听得她的话,抬头道,“在铺子里历练过地伙计个个都精明着呢。你呀,要想用好他们,得比他们更精明才是。”
苏瑾一笑,说道,“不是还有爹爹呢。”又问,“铺子里的货物都理完了吗?这次爹爹打的货少了些,是不是有旁的想法?”
苏士贞端坐着,透过窗子看院中,似是没听清苏瑾的话。但是苏瑾知道,此刻他大概心里在权衡,杂货铺子开在这旧城梁家巷子,即饿不死也撑不着。细水长流的过日子还行,如今她一下子捣鼓出这么一大摊子生意,不光本钱上周转有些问题,精力上也有些顾不过来。
但是若就此歇了,别说一手创办起来的苏士贞不舍,连苏瑾也不舍,再不济,一月总有二三十来两的利钱,管一家人吃喝是够了的。
思及此,又笑道,“爹爹,现在咱们家人手够用了。等忙过这些时日,我们再将铺子好好整一整。我自见了孙记商号,一直想着把咱们家的苏记商号也做大呢。”
苏士贞转头笑起来,“这几天爹爹的安排极合你的心意吧?”
苏瑾笑嘻嘻的点头,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说辞,“早先我还小,不知道自己真正对什么感兴趣。自打在家帮着奶娘支应家事,才晓得原来做生意管铺子,比诗词到更有趣儿,更合我的心意。”
今她穿了件淡紫色短襦,下配月白长裙儿,眼眸含笑,唇角微扬,俏立在仓库门口光亮处,逆着光线,苏士贞因看得更加分明,在心下感叹女儿变化大地同时,又想起另一宗事儿来,不觉神色又黯了下来。
苏瑾这会儿可再猜不到苏士贞真正的心事,只以为还是因铺子心烦,便拿着闲话开解他。
梁富贵出门时刚过午时,苏瑾原以为他很快能回来,今天得了图样,好立时让人送到篆刻铺子里去,谁知一等竟到天将黑透时,他才急匆匆的回来。
半圆的月亮挂在正空,挥洒着淡淡的光辉,将苏瑾窗前的花坛笼罩其中。有几枝月季长得极旺,枝条高高地伸到窗台之上,苏瑾特意将灯放得远远的,自己坐在暗影之中,看那月光中,粉的红的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听见院门响,赶忙起身,梁小青晚饭后,坐在东厢房当门借着灯光绣荷包,见她出来,笑道,“小姐,等急了吧?”
苏瑾摇头,“没有。只是担心梁二叔。”
梁小青嘻嘻一笑,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门,冲着院门口处喊,“爹,你怎么才回来?晚饭吃了没有?”
“嘿,吃了,吃了。”梁富贵一边笑应着,转过影壁,将驴车赶到当院儿,向苏瑾解释道,“今儿因林秀才托的那个学子有事请假外出,我心想着小姐着急要用,便在那里等他,谁知一等竟等到这会儿。”
梁小青不由埋怨道,“那林家儿子也是,早早就画好了,不拿在自己手中,偏还放在旁人处。”
梁富贵一边卸驴车,一边道,“也不是早早画好的。早先是画了几稿,听林秀才说,那学子皆不满意,最后这一稿却是今天上午他出门前才画好的。”
苏士贞闻讯出来,“以我说这事没甚么要紧,瑾儿偏还这般郑重,叫你梁二叔受累了。”
苏瑾赶忙接过梁富贵带回的东西,“是我的不是了。梁二叔,你累了大半天儿了,快去歇着罢。”
梁富贵这一趟,累倒不累,只是等得极心焦,便将牲口拴好,自回后面歇息。
苏瑾和梁小青进了房间,将几处的灯光合在一处,打开梁富贵带回来的宣纸。苏瑾对书法并没什么研究,将宣纸举到烛光前,扫了两眼,鞋码、商号正是按自己的要求,用易辨认的正楷写成,字迹圆润工整。周边兰花环,枝叶疏落有致,其上的兰花自含苞至盛放,渐次排开,纤细叶片环绕,苏瑾数了数,正好八叶八花,暗合发发之意,心下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