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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书桐子规,并金徽锦笙正在屋外斗嘴,子规劝说一番,不料这话听进芩如耳里,倒有几分合意,当下也不多说,打起帘子来,向外叫了一声:“也不怕人笑话!都收了声下去!子规,取些茶水进来!”说完并不看外面一眼,又自进去了。
子规便赶紧起身,金徽却站起来斥道:“你知道那门朝哪开!”说完就走开,自去后头料理,其实刚才子规的话听在金徽耳里,倒是对其有几分佩服,金徽向来只看得上性子硬的人,见子规也是个硬脾气,倒跟自己有些对路,不像书桐,倒是跟芩姑娘一样,阴阳怪气,惯会背后弄人。
待将茶水备好,金徽便端上来,交给子规手内,口中还是凶巴巴地说道:“你只小心!若洒出一滴来,皮不打烂你的!”
子规知其原是好意,不过嘴上凶了一点罢了。不过当着书桐的面,自己也不好说得,只得依旧将脸色正起,口中答应一声,也小心接过茶盘,进屋里去了。
一进屋里,就见芩如宁娥正围着乾娘,一个用手中帕子为其拭泪,一个在其身后替其抚胸捶背,那乾娘困在二人中间,正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之时。
“你们通不知道,那冤家,昨儿白日里直养足了精神,夜里便是一宿不曾睡,也怪我,看他醉成那样,心里一软,便好好伺候了他一个白昼。倒好,叫他养足了精神,有力气了,直发了一夜的疯!”
芩如听见便笑道:“这不是好!他不肯睡,你只陪他吃酒作乐,倒是小日子乐和长进了!”
乾娘听后,只是啐了一口道:“哪里这样好事?他连房门都不肯进!先是在院子里发愣,我见他没声没气的,倒也安静,也就随他。谁知到了下半夜,他不知哪里叫来个乐师,直让那人吹了一晚笛子,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安生,我让锦笙去劝他,倒叫他骂回来了,无法子只能由他去吵,这好,他是乐和了。闹得我脑袋里现在还嗡嗡作响!”
宁娥便知,这说得是那带回来的小后生了。也作不知,再劝道:“你也算了,何必计较?他吹他的,你睡你的,不去理他就完了!”
乾娘心里哪得甘心,只是嘴上不好说出来,便又强辨道:“那声音响起来,我哪里睡得着?且是看那冤家,跟个小乐师倒有说有笑。见了我就是一张死人脸,敢情我是那地狱下的判官么?但凡看见就是个僵尸模样!”说到这里,委屈上来,涕泪俱下。
宁娥开不得口,芩如只得接上道:“你也太实心了,爷们自有个爷们脾气,那早起他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老爷又将他拘在院子里不叫去外书房。他心里不气?他不拿你撒气,又去找谁?二奶奶,你也想想,到底寻事也要有个由头,万物也要拿个着实才好,拿纸船下河,成个道理?你心里拈酸。只在这院里也就算了,这如今闹得满园子知道。连亲家爹都通晓了,那二爷能不上火?能不发脾气?还是你只当只你是有脾气的?旁人都是死的呢!这也难怪二爷见你是死人脸了!”
乾娘也无话可答。只是呜咽半天,方才憋出一句来:“那如何是好?这日子难道往后就这样过了不成?”
宁娥叹了口气道:“现在倒说这话了,昨儿那邪劲哪儿去了?你只狠下去,我原当你是不怕的呢!”
乾娘听了,复又放声大哭起来,宁娥笑笑,回头说道:“子规来了!放下茶吧!给你二奶奶拿着这擦泪的帕子,我只拿得手都酸了。”
子规依言而行,宁娥端正坐着,拿过一杯茶来慢慢呷着。
芩如这便开口道:“大奶奶哄你呢,谁让你当着众人让她没脸?你听我一句,爷们的脾气,过了就好了,一直这么绷着,他不嫌累?老爷也不许他这般胡闹的。”
乾娘听了这话,心里方有些落定,只是,到底还是不放心,那眼泪,一时也还收不住。
芩如好说歹说,又以老爷的话来劝,总算将乾娘劝服八成,见其还有些不太乐意,便暗中用脚踢踢宁娥。
宁娥无法,只得重新打迭起精神来,对乾娘开口道:“我的好二奶奶,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难不成,你还想让二爷给你陪个不是?他是个什么样人,你比我们都清楚,我是不说,你只自己琢磨,到底是跟他硬来呢?还是去软贴着他?”
乾娘听后细想,到底心里有了个主张,又见二人也劝了许久,老爷的话也说过了,若再不见好就收,一时硬撑弄坏了倒不好收场,当下也就将就收了泪,口中便道:“我是只当听你们和老爷的劝,若只是为他,我再不依,定要拼着撕破了脸,跟他闹到底为止!”
芩如心想对方已是和缓了,嘴上便笑道:“那是一定,依你的性子,弃之是撕破了脸,只怕连身子也要撕罗开了呢!”说着只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乾娘红了脸,口中骂道:“你这人,说着说着就说下道去了!呸!”
宁娥也笑了,却自觉比哭还难看。
芩如口中哟了一声,又道:“你跟我还说这个?你赶是那没出过门子的闺女呢?这门里又有谁是?”说着,突然觉得不妥,便偷眼看了看宁娥。
宁娥早将脸掉转窗外,子规这时接了一句:“芩姑娘只管说话在,我耳朵里有块耳石,一时堵住了,是什么也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