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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夫人坐到下午才走,怕都是要回去应付家里的晚饭。
谢葭正在感叹做女人真是不容易,一步脚都走不开。
轻罗突然进来了,轻声道:“夫人,爷等了您半天了。”
谢葭吓了一跳,道:“怎么不早说?”
轻罗道:“是爷说您在待客,不要打搅。看起来……爷好像心绪不佳。”
谢葭就暗自嘀咕,怎么又心绪不佳了?你再不佳,能不佳过我这个已经光屁股坐在床上好几天的?
过了一会儿,卫清风进来了,从面上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佳”的,他坐在谢葭床边,伸手就想往被子里摸,道:“好些了?”
谢葭脸红地避了避,道:“好些了,就是还有些乏。”
卫清风道:“嗯。我去查过,刺槐是跟着你的,说是你出恭的时候黄氏来过。然后你就不见人影。她以为你还在里面,就没有去找,后来时间长了找了进去发现你已经走了,才知道你被蛇咬了。”
谢葭缩了缩脖子,道:“嗯。”
卫清风道:“那你来告诉我,你去哪儿了?怎么会突然跑到那儿去?”
谢葭低着头,半晌才道:“我忘了。”
卫清风道:“一向只听说竹叶青咬人能把人咬死,没听说能把人咬傻的。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谢葭听得出来他口气不善,不禁就有些难堪。半晌,方道:“嗯。我不记得了。您不是去查了吗,那您做主就好了,不用跟妾身打招呼的。”
卫清风长出了一口气,道:“你不记得了。我来告诉你。当日你在出恭,黄佳女也来了,然后她对你说了些话。她就从前门走了。而你,绕到后门去跟了上去,也没有惊动刺槐。然后,她就拿出竹叶青,咬了你,是吗?”
他道:“我觉得,你们的关系没有好到你会包庇她。”
谢葭沉默了半晌,道:“既然您已经查清楚了。那就是了。该怎么处置,您心中有数。”
卫清风道:“她跟你说了什么要命的话。让你非跟她出去不可?”
谢葭苦笑,道:“还能说什么?咱们夫妻一场,妾身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她说她有了身孕,怀的是九郎您的种。说妾身若是不信。让妾身到后面去,给妾身看证据。妾身不信。可是鬼使神差的,还是去了……”
卫清风倒抽一口冷气:“这样说你也信!你也就跟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瞎了眼也不会看上她吗!”
谢葭低下头,轻声道:“是,是我傻,后来我想想,我也确实是傻!可……”
卫清风道:“娇娇。我明明答应过您不纳妾。”
谢葭轻轻地笑了一声,别开了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清风上下打量她,百思不得其解:“前些日子你因为白儿的事对我冷冷淡淡,这阵子。不是好一些了吗?我以为,经过那样的大难。你该看开了一些。没想到你还是这副样子,因为人家几句话就跟人家走!”
他道:“你说说看,你包庇她,为的是哪般?总不会是因为你自己做了蠢事,怕我知道了笑话你吧!”
谢葭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卫清风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次他无论如何不打算再纵容她,索性就坐在床边,跟她耗着。
谢葭想躺下睡觉,他不让。轻罗有事禀告,他也不让。横竖就是跟她耗着!
谢葭跟他夫妻一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秉性?若是她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恐怕他就是坐到天亮也不会走!
她思虑半晌,终于还是认了输,低着头道:“您不要这样,我说就是了。”
卫清风抬了抬下颚,道:“你说。”
谢葭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您说满若小姐和您不熟稔,可是妾身却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有一阵子,您身上沾的都是她的脂粉气……您答应过妾身不纳妾,可是妾身并不能阻止您出去寻花问柳。”
她苦笑:“古语有云,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何况妾身本就不是国色天香之辈。那些日子是妾身没有尽到为人妻的本分,您……要怎么样,妾身也无话可说。”
“黄小姐也是国色丽人,又对您一片痴心……妾身,病弱之躯,自愧不如。”
为什么包庇?却不是为了黄氏。
其实怎么能怪卫清风?他也才二十岁出头,又生得丰神俊秀,纵然爵位不在,也是极出色的美男子。这样的人,身边诱惑怎么可能不多?他不过是人,不是神。在她日日压抑悲伤的时候,他把持不住,往温暖欢欣的地方去,也是人之常情吧……
所以黄佳女说的,她就半信半疑。毕竟男人要玩弄一个女人,并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也并不是都要负责任的。
这些日子她反复对自己说要看开一些。可是黄佳女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妒忌一瞬间烧毁了理智,她才知道,自己恐怕一点儿也没有变。
无法自控,她去了。结果犯了一个天大的傻错误,中了别人的圈套。
这些日子,卫清风对她的好,比最初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比起那种富贵的娇宠,这种在苦难中相濡以沫体贴入微的情愫更加动人。他把所有好吃的都让给她吃,把舒服的地方让给她坐。
她本能地又陷了进去,而且是泥足深陷——那种死灰复燃的感觉太过可怕,一瞬间就变得非常炽热汹涌,她抵挡不住心底那种本能的霸道占有,和吹毛求疵。
这个时候,她害怕面对任何考验。
卫清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黄子金收归旗下……
“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无非是让您烦恼而已。”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卫清风了,根本不可能为了帮她出气什么都不顾——而她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不怕受委屈。可是害怕他不在乎她受委屈!
虽然知道不可理喻,可是又非常害怕那种失望感,不想再一次被提醒卫清风已经不是从前的卫清风了。因此索性什么都不说就对了!
卫清风竟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您打算,怎么样呢?”
卫清风苦笑:“你是怕我不处置那黄佳女反而让你伤心难过?你怎么这么喜欢钻牛角尖儿!”
谢葭也苦笑:“您命不好,就娶了我这么一个媳妇。”
卫清风道:“你是瞎子不成,是聋子不成,我对你怎么样,你看不见。听不到?”
谢葭慢慢地瘫了下去,嘟囔道:“您不让我睡觉。还让我饿到现在。”
卫清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这样你怎么会老实!”
谢葭闭上了眼。如果是大风大浪,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不想要更多的波折和起伏。千里相随,狱中产子,母子分离。夫妻离心。
却为什么,还会因为几句蠢话。而怒火中烧。
她轻声道:“我知道我傻。可我也才知道,经历这么多事情,我竟然还没有变。可是你变了,我怎么敢像从前那样对你。”
卫清风道:“可是我想要你像从前那样对我。”
谢葭苦笑,道:“妾身哪里敢!”
卫清风是憋了一肚子气走的。
谢葭半夜摸起来出恭,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路,突然从打开的窗户看到二楼上吊着一个人影。好像是……
有人上吊?!
“啊——”
寂静的黑夜中,这一声尖叫迅速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了,卫清风迅速点亮蜡烛冲了过来,月色下,他的脸色冷峻如水。一只手把吓傻的谢葭抱在怀里,下面已经聚了一堂人。
谢葭抖着手指着那个人。半晌,才看清楚不是上吊,而是有人被捆了双手,吊在上面!
“刺槐?!”
阮姑姑在下面高声道:“夫人,刺槐失职,理当受罚,这是武婢的规矩!”
谢葭颤声道:“她,她就这样被吊了一夜?”
卫清风道:“好了,虚惊一场,快回去休息吧。”
谢葭哪里肯去?指着刺槐的手还在抖:“她,她一个姑娘家,你们把她这样吊着一整晚了?还,还不把她放下来!”
下面的人动也不动。
谢葭急得要命,可是光着屁股又不好跑出去。
最终卫清风道:“放下来吧。”
阮姑姑这才答应了一声,一跃而上立在二楼房梁上把刺槐解开,顺手一揽抱了下来。刺槐软绵绵地站也站不稳,却还是有意识的。
“多谢夫人……”
卫清风按住过于激动的谢葭道:“都散了,回去休息吧。”
底下的人就都散了去。院子很快归于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
卫清风抱了谢葭去休息。
可是谢葭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心里不舒坦,一巴掌拍在卫清风脑门上:“你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