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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寿宴这日,因不是整生日,并未大宴宾客,只请了族中人过来热闹一下。然贾家宗族,人数众多,虽未齐聚宁国府,却也足以令整个寿宴热热闹闹的。
贾敬生日,整个宁国府的下人们自然是个个都打叠起百种精神,唯恐出了什么差错,惹来主家不满。可惜,宁、荣两府的下人,到底是宽纵惯了的,一时紧张起来,难保不出差子。偏这差子出得,令贾敬怒不可赦。
却原来,林睿的媳妇杨氏与凤姐儿探了秦氏出来,说说笑笑的一起往会芳园走。凤姐儿有意中杨氏亲近,一口一个弟妹叫得格外亲热。她本就嘴甜,极会哄人,口齿又伶俐,几句笑话俚语说来,到让杨氏忍不住笑红了脸。
宁府的会芳园,黄huā满地、白柳横坡,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杨氏也是出身大家,家中园林也一般精致,也有些看住了。凤姐儿观其行,知其意,渐渐的把话题往这方面引来,还偶尔抬手指引妙处,引杨氏去看。两人赏着园中景致,脚步自然慢了下来,冷不防一边的山石之后似有动静。杨氏唬了一跳,身后跟着的丫头婆子立刻就围了上来。
凤姐儿起很也吓了一跳,接着眼睛便立了起来,喝令身后的人:“去看看,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几个粗壮的婆子大着胆子过去了,很快就从假山石后揪出一个人来。那人也不算慌乱,整整衣衫,极是有礼给凤姐儿行礼:“请嫂子安。”
凤姐儿到有些吃惊,细一打量“这是瑞大爷?”
贾瑞连忙笑道:“正是。”他本对凤姐儿有些非份之想,可跟凤姐同行还有一个年青俊俏的少|妇,刚刚偷看凤姐儿的态度,极是亲热,贾瑞细细一想。便知道同行之人的身份,应该就是林睿的妻子。一猜到杨氏的身份,贾瑞所有的绮思都被冰水浇灭了。再加上两人被无数的丫头、婆子簇拥着,一旦发现自己。后果很严重。谁知,就在贾瑞想撤退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响动,被两人听到了,接着被抓了出来。
“大爷怎么这里?”凤姐儿的脸色不大好,刚刚扭头时,杨氏已经被丫头、婆子围在中间,此时更是一个裙子角都看不到了。
贾瑞连忙解释:“因有了酒,恐再被人灌,这才偷偷离了席。寻了个清净的地方略散一散。不想,碰巧遇到了嫂子,才想避开,却还是晚了。都是小弟的不是,还妄嫂子莫怪。”
凤姐儿面然略略回缓。慢慢笑了笑“大爷散得差不多了吧,快去入席,看他们拿住了,又要罚你的酒。”
贾瑞哪里敢留,连忙作了个揖,急急忙忙的走了。他才走开几步。就有宁府的下人拦了,笑着引手:“我们蓉大爷就猜到瑞大爷必是逃了席,特让咱们请您回去呢。”
贾瑞也不敢多说,连忙放席归座,被贾蓉、贾蔷几个按住,灌了个酩酊大醉。最后是被人抬回家去的。
贾瑞这边入了席,那边儿早有人把事情报了贾珍和尤氏。贾珍沉了脸“今在园子里当差的人呢?散了酒,都去领板子。”一时又怕父亲知道了生气,吩咐道:“不许说于老太爷听。”
尤氏生恐贾敏生气。悄悄拉了拉凤姐儿,示意她一会儿帮着说两句好话。贾敏自然是知道了,刚刚伺候杨氏去探秦氏的,可都是林家的仆人,园子里遇到个大男人,当然会第一时间告诉贾敏。
杨氏还是有些不安的,悄悄站在贾敏身后,不敢不多。贾敏神色不动,却见儿媳妇与尤氏都有些不安,她坐了一会儿,便借故起身更衣,独自离了席。
尤氏见状,连忙跟了出来,亲自伺候了贾敏一回,又万分羞愧的说:“姑妈,都是咱们的错儿,管束下人不利,让他们贪了懒,到让弟妹碰到了族中子弟。”
贾敏乐了“这有什么,不是还有凤哥儿在么。再说,一群婆子、丫头跟着呢,又都是家里的亲戚,别说是偶然碰上了,就是见上一见也无妨。”
贾敏这么说,到让尤氏安了心,连忙扶了贾敏出去“那瑞大爷往日里看着也是个端方的孩子,今儿吃多了酒,才会逃了席,去园子里散酒。”
贾敏道:“不是我说,这些爷们拼酒也拼得太厉害了。再有珍哥儿,年纪不小了,怎么也跟着年轻时一样的灌酒?这可不行,你平行得劝着些,如今不比年轻的时候,得知道保养了。”
待酒宴散后,送走众人,贾敬到底还是知道了。他大发雷霆,把儿子、孙子一顿臭骂“我不过出去住上几年,你们散漫惯了不说,连这府里的下人也越发的散漫了,都是你们平日纵得他们!”
又把以管家赖升为首的下人们,罚钱的罚钱,挨揍的挨揍,个个都受了挂捞。
贾敬最后瞪了儿子一眼“家里这么点子下人你都管理不好,如何能管一族?你再这样,就给我腾地方,自有能干的来接你。”谁都知道他说的这是气话,贾敬只有贾珍一子,这族长的位置不给儿子还能给谁。不过,大家也知道,贾敬随时可以把贾珍给关起来反省,自己接过族中事,还没人会反对。
贾敏第二日没有来看戏,连贾母也没过来,到是邢、王两夫人依旧带着儿媳妇们过来了,赏了一日的戏酒,至晚方才去了。于是,贾敬在家里大发脾气的事儿,贾敏还是过了好几日才知道的。
尤氏这日带了礼物过府,陪笑了半日,放下东西回去了。
贾敏笑着对儿媳妇道:“瞧你这一脸心事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么。成了亲,见到外人的时候多着呢,哪里还能跟姑娘家一样。等日后你管了家,家中的庄头、管事,那个不得见。快把那点子心事放放,去选两件好衣裳、好首饰的预备了,冬至时时。进宫好穿。”
冬至这日,宫中照常有大宴,贾敏妆扮好了,带着儿媳妇往宫中去。这样的日子。黛玉是无缘进宫的,离走之前,贾敏嘱咐了又嘱咐,见女儿乖乖直点头,才转身出府上轿,直往宫中去了。
宫中宴会,从来都不轻松,贾敏坐于命妇的前端,看着长公主、王妃轮番向皇后敬酒,又跟皇后亲亲热热说着话。若是不看她们面上的恭敬之情,只听其音,与寻常人家也没什么差别。
因为丈夫林海的关系,贾敏自然也是极受欢迎的那个,左邻右舍的贵妇。都在笑着跟她搭话。她打起百倍精神,面上带着得体而温和的笑,跟人闲话家常。这些年,她也算练出来了,就算走神,也可以歪楼歪得毫无压力。
跟贾敏说话的三辅的夫人,暗啐道:“真真是个狐狸。精得厉害。”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光一盘子豌豆黄,说了足有半柱香,什么来历、选料、做工、味道等等,真是张口就来。合着,就显得她日子过得精致是么。
贾敏再饮下一杯酒。面上有些微微发烧,头也有些晕,知道自己这是有酒了,才想告罪起身更衣,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笑着走过来。附耳悄声道:“林夫人,皇后请您去后殿略坐坐,喝杯茶,散散酒。”
却原来,坐于上首的崔氏早就看到贾敏晕红了又颊,凤眸朦胧,看着有了酒意,连忙打发身边的大宫女来请贾敏。正好,她也坐得不耐烦了,想回后殿去歇歇,也与贾敏说说话。
皇后回到后殿时,发现贾敏已经在了,正倚着个大红蟒缎的迎枕,手里端着一个盖碗,正慢慢的品茶。见她进来,起身笑道:“恕我今儿无理了,实在是头晕的厉害。”
皇后宽去外衣,坐在贾敏对面,也端了茶来喝,还不忘数落贾敏:“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逞的什么能。我不就信,你要真不喝,她们还能逼着你不成。”
贾敏笑道:“她们到是不能逼着我,只是难免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心里不好过,背地里怕要骂我跋扈呢。”她浅浅叹了口气“如今我们老爷正是艰难的时候,我帮了他也就罢了,总不能再给他拖后腿吧。横竖不过是几杯酒,我吃了就完了,也就难受那么一会子,又不能醉死。”
她这一番话,到让皇后没话说了,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吩咐宫人“去熬了醒酒汤来。”
贾敏笑道:“可别,你这里特制了的东西,还是留着给圣人用吧。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我,有了酒,喝上两盏茶,停一会子就好了。”作为有幸尝过崔氏独家秘方特制解酒汤的人之一,贾敏表示,那东西,她这辈子不喝都不会想。
皇后嗔她一眼,也放松了身子往后靠了靠,笑道:“有快速的法子你不用,偏要使那慢的,还得让自己多遭会儿罪。”
贾敏原本只以为皇后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后来观她神色,才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当下秀眉微蹙,放下手中的茶盏,略略坐直了身子,道:“有什么事,皇后直管跟我说就是。”
皇后正容问道:“如今,你还打算让我放你侄女出宫么?”
贾敏一怔“怎么好好的提起这话儿来了?我到是想让她出宫嫁人,奈何,她有雄心壮志,我这个姑姑若是横加干涉,怕是她将来要怨恨我。况且,我娘家人已经在嫌我多事了,我若再做主张把她弄出去,只怕以后连娘家门都踏不进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