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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州,没有一个人不认得这张脸,因为它只有半张……刘青跳下车就直接跑过来了,他心急如焚,和他一起从南京撤出来的老弟兄不多了,“刀子”刚刚才殉国,现在陶明也被送进了手术室
一个将军,中将军衔,很显然那身军装是刚披上去当通行证用的,它没扣上的纽扣里是一身汗水湿透、血渍斑斑的士兵常服,头顶的钢盔似乎还在冒烟……
看着中将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刑龙又是一阵的心酸欲绝:曾几何时,这就是自己的形象,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沦为被人擦肩而过视而不见的角色了……
他是刘青,刑龙认出来了,他们曾经在南京匆匆见过一面,他见刘青更多是在报上的照片上。都是从南京杀出来的血兄弟啊,但是刑龙却低下头,害怕刘青认出自己,更没打算上去相认。
忽然,手术室里冲出来了一个医护人员,对门口守卫的卫兵道:“快,去叫曹长官;伤员忽然醒了,他就要在动手术前见一眼老长官……”
难道也是从南京打出来的老弟兄?刑龙听到卫兵的话,好奇地向手术室走去;因为他在医院住的时间长,医护人员和卫兵都知道他是个少将,也没人拦他,他进去了……
“曹长官来了吗……嗬,嗬,嗬……告诉曹长官,我叫陶明,不是……不是……逃命;过了江北,我就没逃过……”手术台上的伤员艰难地叫出他要说的话,那是他已经迷糊了,为了听清自己的话,只能叫出来:“新兵蛋子们被大炮一轰就乱……嗬,嗬,嗬……长官,别用机枪射他们,嗬,嗬……打两仗就好了……”
不用动手术了,伤员已经断气了。在死之前,陶明唯一的遗憾是他出现在曹小民面前时是一个舍了守城的弟兄自己逃生的怕死鬼;现在,他已经不是怕死鬼了,他在开封被围后依然半步不退地死战、他在洪水肆虐的时候亲自带队反攻、他亲手活劈了鬼子一个师团长……他真想老长官看见这一切
“啊嗷~~”刘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抱着脑袋嚎啕大哭,在他身后一群跟着准备为陶明输血的官兵也跟着大哭起来,包括刑龙,包括“老臭虫”……
陶明最后的遗言不是交待别人照顾他的家人,只是想叫其他长官们不要动不动用督战队,不要轻易处死那些害怕战火的新兵一个原本怯懦的百姓在战火中成为了军官,他以他特有的成长心路历程和细腻关爱着手下每一个士兵;当那些刚刚在十几天前才认识他,跟着他的滇军士兵听到长官的遗言时,所有人都泪流披脸,有的士兵哭得晕了过去
曹小民来了,来晚了,仅仅是慢了一步,他来到手术室的时候看见的是哭得东倒西歪的官兵。曹小民的到来就像一种讯号,官兵们开始从嚎啕大哭收敛到了低声啜泣,最后寂然无声。
曹小民面对着陶明的遗体,端详了很久,什么话也没说,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勋章,蒋介石在他昏迷时来看他留下的佩特种大绶的一等宝鼎勋章亲手把它挂上了躺在手术台上的少校的遗体,然后后退一步一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他身后,肃立了一屋子的军人,每个人脸上都还残留着泪痕,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哭了——眼泪只能在短暂的情感失控情况下落下,属于军人的,永远是坚强,是铁血
抬起的手一直没放下,一屋子的军人都在给陶明敬礼,给一个曾经在每一场战斗中都逃得最快的老兵敬礼。
我为什么没在那一场战斗中死去?刑龙心潮澎湃,他用左手给死者敬礼,他的手就像是定住了一样不愿意放下来;只有在敬军礼的一刻他才重新找到那种久违的傲气,军人的傲气;他害怕随着自己的手放下来,他的骄傲也会消失。
“……国民**军七十四军陶明少校,作战身先士卒迭歼巨寇,手刃多场大屠杀元凶敌酋土肥原贤二,特授予此章予以表彰功绩……”随着曹小民的最后致辞,刑龙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幕,那些老弟兄说的在邵家大捷后长官们脱下自己的军装给尸骨无全的弟兄们盖上的一幕。
刑龙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战死,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多么光荣而又轻易的事情啊难的是活着,带着一身永不会治愈的残疾活着;再也不能驰骋疆场,再也不能领受自己人甚至敌人的膜拜……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