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功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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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和我说过,如果较真把我的军功全部加起来嘉奖,我应该当师长了;但我只是个老兵,我不知道什么军功要当多大的官,我只知道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弟兄还在身边活着就是幸福……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一夜的雨雪,大地并未变成一片雪白,相反,被一批批冒雪行进的难民踩得黑黑黄黄泥泞不堪。

苏北皖北的大地上都充斥着各地来的,到各地去的难民;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投向何方才能躲开战火,只知道跟着人群走,向北走。但是就在一天前,他们迎头碰上了从济南下来的难民,他们被告知日本人已经在山东杀过来了……天苍苍、雪茫茫,何处是归途!?

一条大桥边上,一面“抗日救国军”的大旗在北风中发出“劈啪”的声音翻腾着,大旗下边是一群荷枪实弹的汉子;当中一人穿着一身水亮的貂皮袄子,留着和日本人差不多的仁丹胡,正在盯着桥头两边的两个大箩筐。蒙着红纸的大箩筐上边插着横幅:抗日募捐、救国募捐;每一个要过桥的人都要往箩筐里丢下买路钱。有的人说没钱,竟然被几个拿枪的人在寒风中脱了个精光,最后搜不到一个钱的持枪大汉们脱下了他们的棉袄,标上了价钱挂在桥头出卖才把他们放了过去。

就在桥边延伸过去只有三四百米的地方,可以看见在雪地上趴伏着零零落落的尸体;那是不愿掏钱或是掏不出钱过桥,想绕道过河的人,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河岸积雪掩盖下是寸步难行的枯草烂泥。他们走不动了,他们呼叫过,但是就在几百米外的人群却没人敢上前把他们拉出来,就那样挣扎得筋疲力尽倒在地上,被冷死或者在等死。

一骑快马夹风带雪地跑到桥头,骑士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就跑到“貂皮袄子”身前:“侯爷……侯爷,不好了,他娘的‘赵三’、‘大口’他们也扯杆子成立了‘抗日救国军’,在我们前边设了卡募捐呢……”

“什么!?”一直站着纹丝不动,让人看上去像座山虎一样的“貂皮袄子”忽然暴跳如雷,从遮在头上的大伞下跳了出来:“他娘的,怪不得半天才收得那几个钱,弟兄们,抄家伙跟我上……”

“三爷!……那些丘八们来了!”在“侯爷”设卡的大桥南边十里不到的一处山口上,另一支“抗日救国军”正在忙碌着收买路钱,听得前哨报告正规军来了,连忙收摊作鸟兽散……

“那些什么抗日救国军,不就是在敛财吗?你们这也不管?!”孙元良在车里肃容盯着从滁县过来接他们的那个军政部副官问道:“这一路上有多少支救国军!?”

那个副官略带尴尬:“回长官……这不人手不够吗,我们一去管他们就跑,我们刚走他们又设了卡,真的没法管。再说,等记者会结束后,全椒和滁县都要撤防了,后边还得靠他们和鬼子打呢……”

“唉!”长叹一声,孙元良一副忧国忧民的忧郁样子隔着车窗看着那些急急忙忙跑开给汽车让路的百姓不发一言。车窗外,昏暗的雪天,昏暗的雪地,拖儿带女的难民把大路、大路旁的田间路垄都塞得满满的,一条条跌跌撞撞的人龙中充满了妇孺的哭叫,一副天愁地惨。

一条高高的田垄下,一群瑟缩的军人互相挤在一起取暖,他们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湿透的——湿透的衣服虽然冰冷,但好歹可以防风,所以他们一直穿着。

“安全!”忽然观察哨发出一声欢呼,田垄下缩着身子的军人马上动了起来,向远处田边那几间泥屋子跑过去,但是站起来的人发现,就在隐蔽等待侦察消息的短短十几分钟里,身边已经有他们的弟兄停止了呼吸。

身上还在瑟瑟发抖的几个农民看着一大群军人冲进了他们的田庄,看着这些军人在他们的屋子里点起了火盆烤干衣服。他们发现这些军人全部都是遍体鳞伤的,脱得精赤的身上一片片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处,人人脸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活像从棺材里走出来的死人。

他们就是从棺材里出来的人,很多人都是;逃出了死亡集中营,钻进了散发着尸臭的棺材,渡过了惊涛恶浪的长江,终于他们踏上了彼岸,心目中自己的土地。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一边的土地同样的寒冷:没有遇到一支孙长官说会出现的接应他们的部队,没几条枪的他们还得面对武装到牙齿牵着狼狗的鬼子;天上一样的下着雨雪,地上一条条村落就和他们在南京郊外看到的一样杳无人烟;当他们好不容易碰到了数量不多的农民时,却被告知他们的粮食已经被其他中国军队征走了,没有一颗米粮何以提供给他们……那些自己人在看他们的时候,眼神里除了害怕很明显还带着浓浓的仇视,这是自己人吗?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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