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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西门邪穿梭在林间,童嘉丝毫不敢停留,因为方才她感受到了更强的气息。
逆着寒风起起伏伏,西门邪只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只能揽着童嘉的腰,逼迫自己不要往下看。空气中浮荡着血甜甜的味道,捎着一丝腥味,但是很好闻。
如果西门邪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童嘉血的味道。
童嘉的目的地是那个小茅屋所在的山谷,在临近山顶的位置。景色别致,是她精心挑选的地方。
这个世界已经和一千年前不一样了,很难找到一个隐居的地方,她找了很久。
不知道在空中穿行了多久,西门邪的面色已然苍白,童嘉便是在这个时候停下来的。
风止了,少年的双脚落地,心才踏实了。面色逐渐恢复正常,而揽在他腰间的手已经松开了,
童嘉踉跄两步,退到了一旁,就着不远处的那棵老树坐下,她身上的汉服已经脏了,胸口染了幽蓝的血,像是蓝色的墨水一般。
空气中都是她血的味道,叫西门邪蹙起了眉头。他侧目注视着那少女,不由得走了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你没事吧!”他的嗓音变得柔和,至少比之前要柔和许多,“那些吸血鬼,是来杀你的吗?”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童嘉的耳畔,她掀起眼帘看他,不由得一笑,探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手帕,递到西门邪的面前。
那是一张素白色的手帕,上面秀了几株青竹,淡雅宜人。童嘉的手上沾了血,一点点蓝色映在手帕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她说,“这张手帕是我亲手绣的,一千年前,我也渴望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女子,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她是个木偶,只需要听从主人的安排即可。那个男人让她学歌舞,学床上功夫,学会如何取悦男人,也学会了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只有女红,是唯一她自己想学的。
听说将自己绣的手帕在乞巧节的时候送给心仪之人,就能和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可是未等到乞巧节,她心仪之人已经辞世,而她自己,也终于摆脱了世俗,追随他。
身为一个木偶,在人世间徘徊千年,而西门邪几番轮回转世,她都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以何种姿态,她都陪伴着他。曾经看着他娶妻生子,和别人白头偕老,相濡以沫;如今,她想自私一次。
童嘉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听起来很虚弱。
西门邪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张手帕,半晌才道:“你真的是木偶?”经历了方才的事情,他已经开始相信了。童嘉所说的那些话,他开始慢慢的相信了。
少女扬唇,没有回答。她只是移开了目光,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茅草屋上。
她是一个木偶,千年乌木所制,只可惜是个失败品。
“童嘉,你可曾想过…一千年前我们没能在一起,这就是命定的答案。一千年后注定我们也不会在一起…”西门邪说着,幽幽的站起身去。
少女的眉头微扬,不动声色的咬紧了唇瓣,“我不相信命运!”曾经她就是太过认命,所以才会失去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可是现在,她想通了,命运得握在自己的手里。就算命定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要逆天改命。
“可是你不能否认,我不爱你这个事实。”少年的一句话,将童嘉满腔热情熄灭。
颤抖的目光看向他,那少年侧身而立,似是在遥望不远处的小茅屋。
这里的景色的确不错,夜空深沉,星光璀璨,可是这里没有人烟,除了童嘉,什么都没有。西门邪是一个正常的人,还是一个正常的高中生。他从来没有向往过什么世外桃源的生活,他只想活在人群之中,活在热闹的地方。西门邪的童嘉的想法根本不一样,那个少女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只是自私的决定了他的未来。
童嘉捂着伤口,缓缓的站起身。她提步,衣裙曳地,从西门邪身边走过。
微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徒增几分薄凉。那道背影逐渐远去,孤单落寞,西门邪只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莫名的,他的心里升起一抹不忍,明明因为宁笑的事情,所以对童嘉没有好感,可是现在他不能否认,自己在心疼她。
美目始终平视着前方,眨也未眨,她的眼里倒映着那几座茅屋,像是她的一个梦。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梦,现在却被西门邪的一句话打破了。
冷风拂面,童嘉从梦里醒来,目光微微颤抖,划过无尽的落寞。
她缓缓张开双手,脚步未停,还在向着那几座茅屋靠近。
西门邪站在原地看着她,不知道跟上去该说些什么。
就在他垂眸之际,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西门邪仓皇抬眸,只见数道黑影从他的头顶掠过,迅捷的逼向前方不远处的童嘉。
“童嘉!”下意识的,他叫了她的名字。
那少女微顿,眼中的云雾散去,忽而暗沉。
她收手,迅捷的回身,几根银丝飞起,穿过那几道黑影的胸口。即便她受伤了,动作还是很快。
不过是片刻功夫,周围便多出了二十几条身影,比方才还要多。西门邪握紧了斧头,看着与那些吸血鬼纠缠的童嘉,便操着斧头上去帮忙。
脚步才刚刚迈开,一道黑影落在他的眼前,一把纯银的斧头横在他面前,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西门邪抬眸,看着眼前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又不由得多看了他手里的斧头一眼。
纯银的斧头,能够操着纯银斧头的,会是吸血鬼吗?
未等他多想,那人的目光从面具上的两个窟窿透出,投在他身上,格外的冷厉,“蠢货!要是不想死,就马上滚。”戴了变声器,声音改变了,极其阴沉。
西门邪蹙眉,握着斧头的手紧了紧,缓缓扬起,“你不是吸血鬼?你是人?”
“那个女人绑架你,还杀了你的女人,你还想救她?”男人不答反问,目光也变得阴沉。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少年扬起斧头,便向着那面具男人挥去。
男人闪身避开,并没有回击。他一直缠着西门邪,却又不对他出手,甚至有意指导他,冥冥中就像是在教他怎么使用手里的斧头似的。两个人不知道缠斗多久,童嘉那边的吸血鬼已经解决干净了!
她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可还是毅然决然的向着西门邪的方向奔去。
这里是一个山谷,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悬崖,而童嘉插手以后,那个男人就不断地将他们两人往悬崖边引。即便是同时对付西门邪和童嘉,他依然游刃有余。甚至还在继续传授西门邪用斧头的方法,可是他对童嘉,却是招招致命。
这个黑衣男人让西门邪感到奇怪,因为他对自己一点杀意都没有,可是对童嘉,却是杀意满满。
“看你拿着斧头,想必也是吸血鬼猎人吧!”少女空隙之际还不忘提问。
男人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童嘉便接着道:“身为吸血鬼猎人,却与吸血鬼为伍,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错了!”面具下的唇角扬起,男人手里的斧头翻转,划过童嘉的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尔后回身挡开了西门邪挥过来的斧头。接着道:“我并没有与吸血鬼为伍,我只是让他们听命于我罢了!”男人说着,一跃而起,斗篷一挥,闪身出现在童嘉的身后。
此时,他们就处在悬崖边上,夜风吹着,冷意透心。
西门邪始终不得靠近半步,眼看着童嘉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握着斧头的手不禁一紧。
就在他下定决心之际,童嘉扬手,银丝交缠,飞向那面具男人。男人闪身躲避,手里的斧头飞了出去,旋转翻滚,急速飞去。钉在了童嘉的胸口……
少女痛吟一声,身体像是触电一般顿住了。而西门邪扬起斧头的手不由一顿,他其实已经绕到了男人的身后,只需要这一斧头下去,他和童嘉就得救了。可是,没想到,那个男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
“你牵挂太多了,动作太过拖沓,是无法更为合格的吸血鬼猎人的!”男人回身,斧头飞回他的手里,而那方。童嘉脚下踉跄几步,向后退去,她的身后,是万丈悬崖。
西门邪回神,脚步挪开,便越过那男人,向崖边奔去。
看见童嘉向后倒去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微微作痛,就像是方才那一斧头砍在他的心上似的。
“童嘉…”少年猛的向前扑去,手伸出悬崖,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可谓千钧一发之际,童嘉的脚下是万丈悬崖,头顶是那少年俊逸的脸。她幽幽的抬目,仰望着他。
月色洒在他的发上,格外的柔美朦胧,夜风拂着他的碎发,像是随风招摇的野草。她的眼帘低了低,目光不禁变得柔和。山风轻轻地吹拂,她脚下悬空,贴在崖壁上,身上那件素白色的汉服在飘摇,无声无息,如鬼魅。
“我拉你上来!”少年蹙紧了眉头,一脸焦急的样子,让童嘉扬起了唇角。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西门邪。即便他怎么用力,童嘉的身体还是贴在石壁上,丝毫没有动弹。
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男人静静看着,半晌似是发觉了什么,他转身离开了。反正那个木偶已经受了致命的一击,就算西门邪将她拉上来,没有制造她的那个人救治,同样是死。
山风呼啸,少年死死的抓着童嘉的手,不肯放开。因为他松了手,童嘉就会掉下去。
他很着急,可是那少女却与他相反。
她的眉头平展,眉目含笑,任凭清风吹起她的额发,她只是轻轻地握着西门邪的手腕,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童嘉…我该怎么办?”西门邪蹙紧眉头,一条手臂支撑着少女的整具身体,他就快要承受不了了。而且无论他怎么使力,就是无法拉动她。时间一久,只觉得童嘉的身体越来越重。
少女笑了,薄唇微启,唇角溢出一缕幽蓝色的血,“阿邪,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她十分平静的问道,声音很柔和。
少年却是愣住了,目光闪烁,划过一抹恐惧。
他的神情全都落在了童嘉的眼里,她依旧含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答案她已经知道了,即便西门邪不说,她也知道了。
“阿邪,我其实一直都在编故事骗你。”她笑,眼中含着泪花,逐渐迷了眼睛。什么第一造偶师的失败品,什么乌木制造,都是假的。她很成功,是造偶师苏暖手下的第二个木偶,是个职业的杀手。
苏暖制造她,只是为了让她杀人。杀那些大奸大恶之人,杀那些该杀的人。可是,身为杀手,她却爱上了自己的暗杀对象。
曾经的西门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帝王。因为他的暴政,害得民不聊生,百姓没有好日子可过。
所以,她,是苏暖制造出来对付暴君的武器。绝美的容颜,妖娆的舞姿,以及取悦男人的手段。她成为了暴君的专宠,成为了他最爱的女人。
这世上无论什么人,即便是再恶的人,也会有善意的一面。阿邪的好只有她看见,也只让她看见。一个爱她宠她,宁负天下不负她的男人,她怎么能不爱。
可是人偶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她由不得自己,只能被苏暖操控。只能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即便她不动手,还会有别的杀手被派来,所以,她别无选择。
当时,男人死在她的怀里,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像。那是她第一次落泪,蓝色的眼泪,也是第一次尝到了悲伤地味道。
后来,她追了他几辈子,无论是他堕入畜道,还是禽道,亦或者人道,她都跟着他。因为愧疚,所以看见他娶妻生子,也从来不敢前去打扰。
一千年了,她现在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幸福。
这才是真实的故事,因为不高告诉他,当初是她亲手杀了他,所以她编了另一个凄美的故事。
可是人之将死,总要把一切说清楚的。
“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做错了什么,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对你的感情。”童嘉说着,胸口的血迹迅速扩散,她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笑容变得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