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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转身又招呼那些车夫们:“都过来,帮把手。”
几个车夫赶紧恭敬的应了,纷纷过来帮着搬东西。
这些车都是牛车,速度不快,但是胜在拉扯的东西多,走路也平稳。安乡墩到磐石堡也不算多远,而且还有一条嘉靖年间修的官道通着,过去倒是很方便的。
李贵带着李阿大过来,王氏赶紧欢喜的迎上去,正要话,却没想到李贵皱着眉头在地上扫了一眼,很是不悦道:“咋这么多东西?”
“啊?”王氏一怔,讷讷道:“这些东西,咋,不带到磐石堡么?离着这么远,以后还要来取,那多麻烦?”
“不要了,都不要了,立刻扔了。”李贵指了指地上那些东西:“你瞧瞧,这都是啥破烂,这破凳子你带着干啥?还有这咸菜缸子,多少年了?你看不见上都有裂纹了啊?还有这草席,都快烂了,还要干啥?”
“乔迁新居,乔迁新居,那是有讲究的。用不着的破烂东西,都要扔,若不然带到新居里头去,那就是晦气!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扔了就是,到了新宅子,咱们再置办新的。你瞧瞧你呀!唉……”李贵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咋个寻思的?”
“哦……”
李贵在这个家中素来有威严,王氏见了他本来是满心的欢喜,却没想到当头就给他训了一通,心下十分委屈,却不敢多什么,只是默默的应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她瞥了一眼李阿大,见他还在那儿站着,便招呼道:“阿大,快过来帮着为娘搬东西。”
“娘……”李阿大磨磨蹭蹭的走过来,满脸都是为难:“你以后别叫俺阿大了,多难听呐?让别人听见了笑话。”
王氏一怔:“那叫你啥?”
“前些时日,俺爹专门寻张寒张先生给俺改了个名字,那张先生可是个有大学问的,起出来的名字听着就不寻常。”李阿大炫耀道:“俺现在叫李养浩了。娘,你以后叫俺养浩,可别再叫俺阿大。”
王氏看着自家儿子,看着他那一身合身的白衫,头上拿吏巾,再看看他脸上那满是炫耀的表情,忽然感觉一阵心力交瘁。自己这个儿子,咋就有儿不认识了呢?
自家夫君,自家儿子,怎么都变成了这样?
王氏正要搬东西,李阿大,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李养浩了,他却是懒得动手,想来是自认为现在有了些身份,便不愿意做这等活计了。只是让自己母亲干活儿却又有不孝之嫌,李养浩干脆便叫了两个车夫来帮忙。
该扔的东西都仍了,倒是很快就弄完了。
约莫辰时末,十余辆牛车便是轧轧的驶出了安乡墩。
李贵把大门重重的关上,仰着头往上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上头,‘安乡墩’三个大字赫然入目。虽由于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雨打风吹,这牌匾已经很是陈旧,但那字迹,还是可见的。
高达五丈的墩台巍然屹立着,依旧那般的坚固雄伟。墩台上头,望厅前面那两丈高的旗杆上,一串红灯笼在随风飘扬。
那串灯笼,似乎更残破了一些。
李贵瞧着,忽然长长的吸了口气,神色间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似乎是怅然,又似乎是庆幸。
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一次,不是出去做差事,而是彻彻底底的离开,虽磐石堡和这里离得并不远,但是这里,以后却是董大人私人的地面了,自己这些人,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祖祖辈辈住的房子,那座自己在里头住了超过四十年的陈旧房子,怕是很快也要消失。
这个让自己几乎一辈子碌碌无为,却也让自己得遇贵人,从此发达甚至更有可能飞黄腾达的地方,以后就永远的都只能存在于回忆之中了。
李贵忽然自嘲似的一笑,这里,又有什么好怀念的呢?除了穷困,除了混日子,还有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便是转身,离开,再也不回头。
王氏坐在牛车上,撩了撩头发,回头看了一眼安乡墩,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儿。
那个人,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