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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旧的红袢袄,原本鲜艳的颜色几乎退去不见,头上戴的红笠军帽也快跨了半边,脚下同样是一双破旧的红袄鞋。这便是大明军队的制式军服:鸳鸯战袄。
鸳鸯战袄不是铠甲,只是成衣,这玩意儿战时能穿,平素里也能穿,基本上一穿就脱不下来了。
旧例大明军士的鸳鸯战袄每三年给赏一次,不过此时大明很多边军的战服怕是十年都没有换过了,董策身上的军服同样是破破烂烂,不但补丁累累,而且还脏得很,布满了尘土。
在他腰间,还挂着一面表明他身份的腰牌,腰牌木质,正面篆刻“十里铺守卫董策”七个字,左侧刻着“阳和卫勇字仟玖佰叁拾叁号”几字,背面刻着“凡边军守卫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等字。这也算是腰牌的一种了,不过乃是最低级的那种,表明了董策身份。也是他在这个年代生身立命的根本。
不折不扣的小兵一枚,连品级都没有。
只是,小兵又如何?
这个时代的那些统兵几十万的大将,高杰,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甚至是那断送了大明江山的闯王李自成,哪个不是从小兵一步步走上来的?
董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中略带些消沉的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董策细细思忖起来。
他从来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缜密之人,也不缺乏野心和抱负,只是在原来那个时代,没有关系背景很难出头就是了,因此才把他的才华都用在了商业上面。
在这个时代,却未必不就不能做到。
眼下需要做的第一点,便是谋上位!
眼下这等身份,能济得了什么事?
董策正在出神,却是没留神一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大约四十来岁,面色凶恶,身材矮壮,脸上胡子跟钢针也似,根根都扎在肉里,穿着一身儿簇新的大红色鸳鸯战袄,腰间挂着上好坚木打造的腰牌,显然身份非是一般。
“癞狗子?”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喊,继承了这具身体记忆的董策本能的回过头去,然后便是看到了一只鞋影在眼前越来越大,踢他的这人身上颇有几分功夫,再加上董策又是毫无防备,当下便是给一脚狠狠的踹在了肚子上。
董策只觉得肚子上传来一阵绞痛,整个人已经是失去平衡,踉踉跄跄的倒地。
然后那粗壮汉子上前一步,抡圆了手里的鞭子向着董策便是劈头盖脸的抽了下来,一边抽嘴里一边恶狠狠的骂道:“你个下贱的癞狗子,不要脸的狗东西,老子见你可怜赏你一口饭吃,。你干活儿还敢偷懒?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董策瞪大眼睛看去,待看清楚了这人的容貌之后,心里顿时是怒气盈然,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一般,充满了愤怒与憎恨的火焰!
这个人,可说是在他生命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可怕,强横,欺辱,狠毒,极度的恐惧,这就是这具身体关于这个人留给董策记忆。
这个人名叫孙如虎,见年四十三,乃是这十里铺的贴队官。
镇羌堡乃是阳和卫属下,十里铺乃是镇羌堡属下,驻扎了一队官兵,在这里,一队,不是虚指,而是一级的军事单位。一队的人数从五十人到一百人不等,十里铺驻扎的这一队军兵有八十人。每一队的正值长官为管队官,而所谓贴队官,就是其副手。
在五年之前,董策的父亲,就是这十里铺的贴队官。
当时的董家,在十里铺有一座宅院,在五里之外的蓑衣渡还有一处大宅,乃是周围十里八村儿出了名的上等人家。而当时的董策,也不是现在这个任人欺负窝囊废。
崇祯二年的时候,察哈尔王一部入寇,就是这场甚至没能引起朝廷大佬们微微关注的入寇,让董家的顶梁柱轰然倒塌。
那一战,十里铺一队被迅捷如风的察哈尔骑兵给缠上了,尽管对方只有六个人而这边明军数量是他们的十倍,但是却是被人家衔尾追杀,用柳叶重箭一个一个的,跟射兔子也似轻松的射死——或许比猎兔子还要轻松,至少兔子跑得更快,更难命中。
逃回堡中的只有十三个人,不包括董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