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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胭脂起身的稍晚。
昨儿夜里她与爷自净室出来后,便上榻歇下了,倒是不曾再受他欺负。
这两日来难得睡好一觉,精神头也比昨儿好上不少,虽如此,但身子骨还是有些酸痛乏力,她用手撑着床榻动作缓慢地坐了起来,把滑到胸前的长发往脑后一拨儿,玉手拉开了床帐,便开口唤人。
茗兰早在屋外站了许久,这时候一听见动静,便赶忙推开房门进来:“姨娘可算是醒来了,方才梁府上才来了人,却是报来个天大的喜讯儿!”
“甚样的喜讯儿?竟将你高兴成这样。”她刚醒来不久,这会子脑袋里还有些不清醒,正搭上她的手落了地,还不等茗兰再张嘴,便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惊呼道,“可是、可是娇杏姐姐有了好事儿?”
这话一问出口,她心下便笃信起来,梁府上除开了娇杏姐姐之外还有哪个同她亲近?能让茗兰这般欢喜激动?这般一思索,那便是确定无疑了。
“姨娘好生厉害!正是那梁家二姨奶奶的好事儿……”茗兰赞她一声,一面为她更衣一面又接着笑道,“道是昨儿夜里就诊断出来的,当时天色晚不便前来报喜,今儿一早就来了人,这会子阖府上下都传遍了,老太太亦是欢喜的很,还命人送了不少的礼去。”
说来,这娇杏早在一年前就由一顶小轿抬进了梁府。
当时临近春闱。
梁太太膝下只得两子一女,幺子与早去的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素来就疼爱子女的很。自打女儿去了之后,更是将大半的疼爱放在了幺子身上,长子成家立业多年,不用再为其费心,唯独这个幺子她还放心不下。
平素里虽是待他严厉了些,但打心眼里仍是疼他的很,日后自己与丈夫总要西去,这兄弟两个亦难免要分家独过,长子渊儿虽还只一介六品小官,但好歹是个京中的肥缺儿,且又前程无量,日后总能往上升的。
分家时长子必然要将家产分走大半,留给幺子与庶子的便又是极少,虽是能够准保各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不至于食不果腹。但人心总是偏的,便是两个都是自个的亲生儿子,可那一碗水总有端不平的时候。
因恐幺子日后过得不如长子自在,终身碌碌无为,这才自他打小就抓起。五岁开蒙后便将他送入了族学,平日更是看得严,身旁服侍的全是小厮儿,便是他年小受不住诱.惑,被些个心思不正的丫头带偏了。
好在幺子自幼懂事聪慧,性情上并不比他大哥差了多少,梁楼氏心中欣慰的同时亦是有些心疼歉疚。暗地里觉着待他严厉了些,但一想皆是为了他日后能有个好前程,才软和一些的心肠立时又给硬了回来,竟待他更严厉起来。
就在三年一届的春闱即将开考时,梁二爷忽地病重。
把个梁家人当场吓到不行,请了若干太医来诊皆是摇头不语,一脸医术不精的羞愧模样,还是最后来的一个斟酌来斟酌去,才写下一副药方留下,也只道尽力了。
梁家人拿了方子,几乎不曾犹豫便命了下人速去熬药,只熬好端上来喂时,却是半点也喂不进去,竟是尽数都给吐了出来。
梁楼氏见了,便扑到他身上大哭起来,心下是既自责又痛心,五味杂陈都很。榻上的幺子紧闭眼目,面容发青,任她如何哭喊都不能将他唤醒。
身边人劝的劝哭的哭,一直到了当日晚间都还未见他睁开过眼睛。梁老爷只当幺子这是不行了,又见太太哭的肝肠寸断,心里也是哀恸的很,这般陪着在房里守了一宿,待到了第二日时,幺子还未睁眼醒来。
梁楼氏几欲崩溃,派人各处寻医问药,只盼有那华佗再世,将她的孩儿治好!除此之外,更是在府门上贴下寻医榜,允下重金,只要能将她的孩儿治好就行。
寻医榜一贴上,府上一时人满为患,梁家人起初还满怀希望,待渐渐发现前来诊治的人多为滥竽充数,企图通过此径获取不义之财时,便怒地将人全都给轰了出去。
眼看着儿子一日日没了生气,请了若干太医与大夫来,结果皆是徒劳无用。梁楼氏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快没了,眼前一黑,竟也昏倒了过去。
梁家人大骇!
生怕一事未平一事就又起,命下人好生照看太太,汤药喂了几顿,第二日才有所好转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也不再问,只哭,一味的悲痛欲绝。
不过两日功夫夫妻好似都老下不少,正是束手无策之际,哪想府门前又来了个癞头癫子。在府前疯疯癫癫自演自说一阵,家丁拿着棍棒来赶来轰竟都没能给轰走,梁老爷觉得此事蹊跷,便派人将他带了进来。
那癞头癫子半分礼仪没有,进门不待梁老爷问话,就给自顾自地疯癫道:“寻医问药皆徒劳,只有红事冲白事,切记切记。”
梁老爷正是发懵,哪想怀里便多出一张纸来,见那癫子拄着拐棍一撅一拐地去了,这才抖开来看。
头一眼还在不解,待再细看两回,方知这是女子的生辰八字。他再看一回,又发现角落处有两行不起眼的字“岳家”“妻侄”“正”“身微”。
岳家?谁的岳家?难道是楼家?妻子的内侄?正?身份低微?
梁老爷不及多想,匆忙进房便与太太商议:“岳母家中的小姐都已成亲,且就是如今还有没成亲的,又哪能是说娶就立马能娶的。”
梁楼氏已经由着丫头扶起,正靠坐于床头,她将那张脏的不成样子的纸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听了丈夫之言,猛一抬头就道:“未说一定是娶妻,纳妾亦是红事,且这为妾者身份卑微,岂不由着咱们想纳便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