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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秦寿有邓元诸人作说项,一应贼人亦已死了一干二净,自然也就无甚要紧,只是昨日一夜未眠,晨起又一直候于大堂之下待召,直把个哈欠打得惊天。熬得三两个时辰,总算县长审结了此案,便直奔市里而来,欲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稍许歇息歇息。
秦寿途经市口,随便从旁边摊里舀了瓢凉水,净了净面,一抬首,猛见里面围了一大摊子闲人,往来相告,嘈闹异常,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昨日之事才休,今日又起事端,却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大上午的跑过来找事,免不了一会先送了官去,打上三十大板再作辩解。
秦寿度着官步到了外围,自有那好事之人为之开道,一路让进了内圈,与明溯打了个正对面。
“啊……”摆足了官威的秦寿抬眼一看,顿时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之上,不由得暗暗头疼:这个明溯昨日生的事还嫌不够,现在却又找上门来了,看来我这些天是灾星临门,得好生去城南的城隍庙敬上三柱高香才是合适。秦寿心中想着,就这么抬脚转身,甚么话也不说了,便欲往外行去。
明溯却不知道秦寿心中所想,以为他没看见自己,连忙挥手大喊:“秦兄弟,秦兄弟,我在这儿。”秦寿的脚步却暗自加快了几分。
见秦寿不理,明溯以为耳背,索性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牵着他的衣袖,兴奋地言道:“我还以为今天遇不上你了呢,来了正好,快帮我找个摊位。”
走是走不了了,装傻也是不成的,秦寿转身之间,脸上顿时换了一副笑容:“原来是……小六哥啊,却不知有甚货物,吾这就使人变卖了就是。”
“昨天你不是见过的吗?”明溯疑惑不解:“为了这些东西都死了七八条人命,你不会得了健忘症了吧。”
“昨日?”秦寿想了一想,却甚么也没想得起来。昨天他赶到现场时,只见了两条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惊吓之下,却是甚么也没注意到。似乎那时候明溯也就拎了一条血淋淋的铁链,难不成那物件却是镔铁所制,若是如此,倒也值上不少银两:“哦,你说那条链子啊,吾倒是记起来了,这就唤人先挂了起来。汝且随吾先去吃两只包子,充充饥。”说完,直接扯下明溯背着的包裹,随手递于一旁看热闹的店家,便搂腰搭肩往那茶摊而去。
“不是链子……”明溯有心分解。
“知道了,不是普通的链子。”秦寿却不想给明溯分辨的机会,昨日的情景太过于血腥,好不容易才风平浪静,要是这个愣六哥当市讲上一遍,估计自己又得脱去半层皮了。说实在的,现在秦寿是视明溯如瘟神,恨不能直接把他当菩萨供了起来,
“可是这个贼人昨天偷了我的钱……”
“偷了就偷了,偷了多少吾给你多少。”
“可是……”明溯也不知道今天秦寿脑子搭错了哪根筋,不过有人给钱总归是好事,昨日至今,除了一肚子的酒水,颗米未进,也确实咕噜咕噜的响得紧,于是便招呼妇人一同往外走去。
正在此时,一声忿然喝声响起:“汝等公然揖盗,枉为市令,吾这就去官署告了汝。”
“嗯?汝言盗在何处?”闻言,秦寿脚步一顿,也不回首,就这么阴阴地回了一句。对明溯他是混身的劲都使不出啦,不代表秦寿就是个软蛋,毕竟这里是邑阳市,是他的地盘。
“地上便是。”那人倒也不知退缩。
“地上?”秦寿这才想起明溯刚才揪了一个人按在地上,回头望去,却是本地有名的无赖子曹家小四。这小四上有三个哥哥,个个生的五大三粗,魁梧健壮,在市中合开了一家肉肆,专司宰杀牛羊,时常欺行霸市,横行无忌。曹家小四与三位兄长却不甚像,自幼生的音容兼美,却又游手好闲,常混迹于县内市中,顺手牵羊,偷鸡摸狗。里人虽不齿,然碍于其兄威名,怒而不敢言之。
此时,那小四却是若无其事般掸了掸身上灰尘,障扇一摇,自是飘逸。
秦寿便问道:“汝可曾盗了此人之物?”
“大人明察,似小人如此风度之人,岂能做那鸡鸣狗盗之事。”那小四自然不认。
“汝……那地上却是何人所盗?”那人转眼一看,自己的包裹正落于旁边,遂指着责问。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汝那包裹自在地上,与吾又有何干。”那小四振振有词。
“适才这位小兄弟却是见着。”既然捉不了赃,那只好找证人了,那人突然想起刚才明溯帮忙的事情。
“小六哥可曾见过?”涉及到明溯,秦寿不禁一阵犹豫。
“我倒没有见到他偷东西,不过……”明溯正准备把事情原原本本介绍一遍,没想到那秦寿心头一松,直接打断了话头:“既然无人可证,那此事暂且就此了结,汝之包裹尚在,可自去。”
“汝,汝……”那人张了张口,最后甚么也没说得出来,只得恨恨地看了诸人一眼,一跺脚,提起包裹就这么走了。
那小四呸了一口,得意洋洋地正待挤出人群,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原来被人提了起来。
提他的正是明溯。先时给那秦寿一搅,差点忘了这个贼人,也就糊里糊涂地差点就这么走了,好在那人复又搅合了一阵,自己也想起了昨日之事,正想和秦寿说明此事,抬头一见那小四一副欠揍的样子,气打不一处来,上前一把提出,钵大的拳头便生生地招呼了下去。
那小四吃疼,却不知因何犯了此人。他每日所偷之人何止三五个,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照顾过眼前之人。
秦寿见状忙问究竟,明溯一边挑那肉薄之处死命地下手,一边愤愤地将昨天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闻言,秦寿也是一阵恼火:你说你个小四,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个瘟神。便是此时你哥哥都在,我也帮不上忙了。这时候,只盼那小四识得眼色,知个趣,先把明溯哄走。
“汝本良家子,奈何作贼。”秦寿装腔作势地喝了一句。
“大人,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那钱包是昨日丢的,小人今日才识得此人,怎么就赖到小人头上来了。哎呀,疼……”那小四又是同样一副腔调。
没想到刚才有用的招式,现在却不灵了,那明溯手下更是加重了几分,秦寿也显然没有被忽悠过去:“汝可知面前此人是谁?岂会诬陷与汝。汝再奸滑,定送那官署先重重责打三十大板。”
拳头外加板子的威胁,一会就让那小四回忆起昨日之事,于是连声求饶,从腰间掏出个粗布钱包,正是明溯那只。明溯拿了过去,里面分毫未少,还多上了几十个大钱,这买卖做得绝对划算。于是明溯眉开眼笑,便放了他,径与秦寿往那茶肆而去。
那边小四跑去跟三位兄长恶恶地告了秦寿一状,却被大兄拿牛骨头砸了出去不提,这边二人一路闲聊,转眼进了茶肆。秦寿请明溯与妇人居中坐定,自己对席相陪,转眼已是七八个包子进了肚子,正待起身净手,猛见外面跑来一位店家,手中捧着一块豹皮,却原来却是那看热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