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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湛接着信儿,忙过来拦住怒气冲冲进宫的崔九:“老九,这时候你不在府里待着,进宫来做什么?”
崔九早气昏了头,一想到那颗被赫连如玉摔的稀巴烂的桃树,怒火都快爆了,恨声道:“我要休了赫连如玉这个泼妇。”
慕容湛眉头皱了皱:“夫妻两口子拌嘴罢了,闹到父皇跟前却不妥当,再说,哪有刚成亲就要休妻的,更何况,北境用兵在既,赫连起卧病在床,统帅北征军的重任,十有□□父皇会交给你岳父赫连威手上,这时候你要休妻,父皇能答应吗。”
崔九满腔怒火嗤一声泄了,苦笑一声:“太子哥,为什么我要生在帝王家,如果能选择,我宁愿当一个最平常的庄稼汉,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许会简单快活的多。”
慕容湛叹了口气,拉着他往东宫走,进了书房才道:“你是在王大郎家待的时候长了,就不想想,天下这么多庄稼人,有几个能过王大郎家那样的日子,你莫看见王大郎家好,就觉着天下的农人都会如此了,你去深州瞧瞧,赤地千里,饿死的老百姓不知凡几,温饱由不可求,哪来的快活日子,我大齐九州四海,多少州府县,也不过只有一个武陵源罢了,若天下的庄稼人都能过上武陵源的日子,莫说你,本宫也想去当个庄稼汉,可我大齐如今内忧外患,桃源可望而不可得,更何况,你我身为皇子,理当为父皇分忧,为大齐出力,赫连如玉自幼丧母,性子是有些乖戾,可她赫连家世代将门,如今大军整装待发,正是用人之际,你此时休妻,先不说父皇应不应,便应了,赫连家会怎么想,要知道,大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赫连威因此生出不臣之心,手握北征大军,这恐是我大齐的灭国之祸,老九,哥哥求你,替我大齐求你,且忍一时,待北境大定,哥应你,到时你想如何都成。”
崔九颓然坐下:“太子哥何必如此,我也是大齐的皇子,不能为大齐征战沙场已是惭愧难当,难道还不能忍妇人一时之气吗。”
慕容湛暗暗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道:“九弟妹闹得实在不像话,回头我叫太子妃去说说她,不过,你这阵子还得在府里待着,不可跑去冀州。”
崔九蔫头耷拉脑的道:“我哪敢去冀州啊,回头赫连如玉这悍妇追过去,岂不是给那丫头找麻烦吗。”忽想起什么:“太子哥,弟弟这些日子哪儿也不去,却,太子哥也要帮弟弟个忙,我想看看深州开渠引水的图纸。”
太子看了他半晌儿,挑眉笑了:“怎么,我们老九也开始关心朝堂政事了,如此甚好,也能给我当个帮手。”
崔九忙摇头:“太子哥,您饶了弟弟吧,我可不是这块料。”
慕容湛笑了起来:“那你要深州开渠引水的图纸作甚?”
崔九嘿嘿一笑:“这个,太子哥能不能先别问,等到时候,弟弟再告诉您,我保证不会胡来。”
慕容湛沉吟道:“深州数年大旱,民不聊生,要解深州旱情,开渠引水方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只可惜,如今要对北胡用兵,这大军一动,银子就如流水一般,为了筹集北征粮草,父皇甚至动用了内库,哪还有闲钱开渠引水,就是杜子峰呈上来的折子,说要在深州打深水井,缓解旱情,都不知这些银子从哪儿出呢。”
崔九听了眼睛一亮:“太子哥,弟弟倒是有个主意,不用动国库一分一毫,就能在深州打井。”
慕容湛忙道:“什么主意?”
崔九:“有道是藏富于民,咱大齐国库是没银子了,可下头那些豪门富户,哪个不是家资万贯,拿出几个钱来算什么事啊。”
说到此,慕容湛脸色不禁有些阴沉,:“莫说底下的豪门大户,就是京城的这些世族,也只知保住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至国家大难于不顾,除夕宫宴,父皇大宴群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各家捐出些银钱,以充军备,竟无一人答言,如何还能指望地方上的豪门富户,这些富户便有万贯家资,却一个个都是守财奴,如今且撂着他们,有朝一日……”说到此,忽觉察出不妥,停住话头。
崔九道:“太子哥莫急,豪门富户多守财奴,可也有大方的,例如王大郎家。”
一提王大郎家,慕容湛脸色缓了缓,点点头道:“王家却是积善人家,不然,也不会有武陵源了,只不过,她一家能做什么?更何况便王家富足,又哪来如此多的钱财,开渠引水没有百万银子,想都不要想。”
崔九道:“开渠引水或许不成,可挖几眼深水井的银子,还是有的,只要太子哥答应用深州的地换,我去跟那丫头商量,如何?”
太子一愣:“深州赤地千里,人都没了,你们要哪里的地做什么?”
崔九嘿嘿笑了一声:“那个太子哥,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丫头的主意,都不会错,您瞧弟弟我,去年还是个穷光蛋,年底还账的时候,还得劳烦太子哥帮忙,今年却大不一样,不瞒太子哥,就武陵源跟普惠寺的工程,弟弟就得了近十万两银子的分红。”
十万两?慕容湛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你手里现在有十万两银子?”崔九点点头。
慕容湛忽然想到什么:“这么说,王大郎家岂不是赚的更多。”
崔九点点头:“那丫头鬼精鬼精的,桃林的买卖,在冀州开的铺子,死活不让我参与,不然,弟弟哪儿至于就这点儿分红啊,等今年武陵源二期三期的房子盖起来,应该会赚更多,如今,武陵源的房子可是一屋难求。”
慕容湛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崔九:“那天在王大郎家,她提的买卖,莫非就是这个?”事儿都捅出来了,也没必要再瞒着,崔九点点头。
慕容湛道:“我还是想不明白,深州如今的境况,你们要那些地能做什么买卖?”
崔九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知道听那丫头的准没错,再说,太子哥不是正愁没银子打井吗,若那丫头答应,不是都解决了吗。”
太子想了想:“虽如此,只怕她不会答应。”
崔九胸有成竹的道:“太子哥就放心吧,您把深州开渠引水的图,让弟弟拓印一份,弟弟一准把这事办成了。”
太子琢摸着怎么也得试试,就叫了苏全进来:“你去一趟工部,把深州开渠引水的图纸拿过来。”
苏全应声去了不提,且说碧青,见到旺儿的时候,真有些意外,今儿才大年初三,外头又下了雪,崔九刚娶了王妃,新婚燕尔正是黏糊的时候,怎么旺儿却跑来了,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能在这时候得个外头跑的差事,旺儿觉得,自己简直交了大运,那天爷被太子爷拦下,回了府,根本连书房的院子都不出,叫人守着院门,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进,这个任何人,当然也包括王妃。
可王妃哪个性子,岂能干休,见天的领着人在书房外头闹,她是王妃,九爷都得躲着,更别提他们这些奴才了,挨打都快成家常便饭了。想到府里那位凶悍的王妃,旺儿就忍不住怕,那位可不管你是谁,连爷都不惧,还能怕谁,所以,这时候自己能来冀州送信,真正是劫后余生,别说下雪了,就是下刀子也不怕。
只不过,一想到还得回去,就肝儿颤儿,别说爷不待见王妃,谁摊上这么一位能待见啊,不是赫连威要统领北征军,估摸这会儿,王妃早被爷休回家了。
想到爷过得日子,再瞅眼前这两位,旺儿真觉老天爷忒不公平,眼前两位不过是圆房罢了,瞧这腻乎劲儿,看个信,有必要离这么近吗。
饶是碧青脸皮厚,也有些扛不住,蛮牛这也太直接了,本来自己出来见旺儿,叫蛮牛好好背他的兵书,可这厮非的跟过来,强词夺理的说,若是有不识的字,好问自己。
碧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借口找的忒假了,北胡志他都背下来了,自己真不信兵书上还有他不识的字,不定,心里惦记着什么呢,圆房之后,这厮脑子里就没别的了。
仔细想想,貌似这头蛮牛从见自己第一次的时候,脑子里就没有过别的,不过,碧青得承认自己很幸福,蛮牛很知道疼媳妇儿,虽说对那些事儿有些过于热衷,但这完全是正常反应,要是他对自己没有兴趣,自己才该哭呢。
而且,自己也享受到了,或许女人真需要这种滋润,碧青现在每次照镜子,都觉自己比过去漂亮了,眉梢眼角那种自然而然透出的风情,不是一个青涩小丫头能有的,皮肤也越发细嫩润泽,身材更是,胸部越来越雄伟,腰肢反而越来越细,显得屁,股也大了起来,穿上裙子很好看。
碧青其实跟大郎一样,更喜欢过去那种简单的粗布袄裤,那种朴实的青碎花,穿在身上有种返璞归很的田园气息,可现在不成了。
如今家里的丫头都这么穿,统一做了发下去的,丫头是青碎花的袄裤,梳着一条大辫子,根据季节变化,有单的,棉的,夹的,小子都是素青布,以至于,碧青不好再穿以前的衣裳,以免被人误以为是家里的丫头。
以前个子有些矮,撑不起裙子来,如今倒还成,而且,蛮牛也很喜欢自己穿裙子,总说好看,碧青其实很怀疑,他是觉得方便才说好看的的。
一想到晌午时候的事儿,碧青就忍不住脸红,如今冬月冬时都不大敢在屋里伺候了,只要见大郎在,俩人都躲的老远,好在有江婆婆。
师傅搬到武陵源,吃饭都是在这边儿,江婆婆就闲了下来,索性过来伺候碧青,老爷子哪儿遣了个机灵小子伺候笔墨。
不过,当着旺儿,蛮牛离这么近干什么?碧青瞪了大郎一眼,大郎这才悻悻然的坐了回去,碧青收起信看向旺儿:“你家爷还说什么了?”
旺儿道:“爷说叫姑娘尽快拿主意,深州那边儿的旱情等不得。”
碧青笑了:“你家爷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事儿了,行了,你下去歇着吧,等我想想,写好了回信,你再捎回去。”旺儿巴不得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呢,欢欢喜喜的跟着沈定富下去了。
大郎见没人了,大脑袋又凑了过来,瞥了眼碧青摊在炕桌上的图:“咦……这是深州的地图。”
碧青意外的看着他:“你认识?”
大郎点点头:“副统领哪儿有咱们大齐各州的地图,俺见过一回。”
碧青不信的道:“见过一回就记住了?”
大郎点点头,见小媳妇儿一脸怀疑,颇有些不满:“媳妇儿,你别瞧俺背书慢,记图却快,只俺见过一回的,都能记住,只不过,这条河好像没有。”说着指了指图上贯穿南北的水路。
碧青笑了,收起地图,凑过去啪嗒在蛮牛脸上亲了一口:“我男人就是聪明。”大郎愣了一会儿立马激动了,见屋里没别人,哪还管其他,把小媳妇儿搂在怀里就啃了起来……
直到外头咳嗽了一声,听见江婆婆道:“先生。”
碧青忙推开大郎,小脸通红,一时动情,倒忘了这里不是两人的屋子,低头快速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刚收拾整齐,老爷子就迈了进来,老爷子虽说是当世大儒,也是从年轻里过来的,一瞧两人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哼了一声。
大郎是有些怵老爷子的,一见老爷子来了,见了礼就跑了,老爷子愣了一下,看向碧青挑刺儿:“老夫是恶鬼不成,你男人见了就跑。”
碧青忍不住笑了,从江婆婆手里接过茶,捧给老爷子:“师傅,大郎虽憨可也知道您不待见他,自然不会在您跟前讨嫌了。”
大概老爷子也觉得不应该,咳嗽一声,说了一句:“老夫什么时候不待见他了,你教他的兵书可是老夫的。”
碧青:“大郎也不是怕您,是敬重您老人家,而且,他也不笨,您给的那本兵书跟北胡志,他已经背熟了。”
老爷子没好气的道:“背再熟有什么用,要会用才成,不然,念多少本兵书也是纸上谈兵。”说着,把茶碗放到桌上,沉默半晌方道:“有些事儿师傅想来想去,还得提醒你,这次朝廷北征,崔家并非主战派,平南大军回朝后,赫连起获封车骑将军,赫连家也因此水涨船高,势力跟崔家几乎相当,假如此次北征,赫连家再立战功,赫连一族定会风光无二,崔家一直以大齐第一世族自居,怎会忍受赫连家后来者居上,如今北征已成定局,恐崔家不会眼睁睁看着赫连一族凌驾于自己之上。”
碧青道:“崔家显赫也是因大齐,更何况,大敌当前,若仍存内斗之心,何异与通敌叛国,这个道理崔家掌权者应该明白。”
老爷子摇头叹息:“人的贪心不会满足,当初崔家不过冀州一方望族,后得机缘,晋升大齐勋世族,太后,皇后,太子妃皆出崔氏一族,显赫安逸太久,人的贪心就会越来越大,当年万岁驾临崔府,崔家子弟跪伏在地接驾,万岁看着地上的崔家子弟,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崔氏一门果真满门朱紫啊,当时师傅就知道,崔家不成了,从古至今,所有望族不过显赫一时,不知收敛,必会盛极而衰,更何况,崔家野心勃勃,皇上乃不世圣君,能忍崔家这么多年,是因大齐外患未除,不然,哪还有崔家,若崔家懂得韬光隐晦,或许圣上会念着当年的拥立之功,放崔氏一马,可你瞧瞧如今,你这丫头嘴上不说,恐心里比谁都明白,不然,也不会避的崔家远远了。”
碧青苦笑一声道:“避也没避开。”
老爷子道:“你说凤林,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可惜……”摇摇头:“崔氏不会收敛,这次北征军必然会千方百计塞入崔家子弟,为一己之私,做出什么事来,就是灭门的大祸,崔氏一族覆灭还罢了,若是让北胡趁虚而入,侵入大齐,崔家就是千古罪人,你叫大郎小心提防着些。”
碧青道:“若统领北征军的是赫连威,又怎会让崔家子弟进北征军。”
老爷子摇摇头:“朝堂上的争斗,你不明白,赫连家想趁着此次北征,成为大齐第一世族,自然要罗列罪名,打压崔家,在京城赫连家不是崔氏的对手,战场上就不一样了。”
碧青:“师傅是说,赫连家会将计就计,趁机抓住崔家的小辫子,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老爷子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大敌当前,却仍内斗不绝,这一仗胜负实在难料。”
碧青见师父脸色悲戚,不禁劝道:“师父何必如此,皇上是圣君,既让赫连威统帅北征军,想来必有遏制之法,不会让内斗影响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