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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而过,昨夜大雨滂沱,河摊上淤泥湿滑,车轮压过留下道道深深浅浅的车辙。
赶车人一声喝止,车帘一掀,下来两人,陈宝提着裤脚一溜小跑地迎上来:“哎呦,沈先生您可来了,可让殿下好等,还请您到了殿下跟前稍稍劝劝,这日头忒毒,哪是殿下该待的地儿啊。”
沈黯还未接话,其旁一人便道:“河滩头本就没什么遮阴的地,自然不该是贵人们待的地。
“殿下千金之体在此久立等候,阁下莫非还嫌不够诚意?”沈黯为请来人费了不少唇舌,此刻听他语出不敬,心下不悦。
来人面色仍有不屑:“不是老朽托大,老朽虚活这把年纪,筑堤之工程大事也参见许多,只可惜请老朽的大人们都只知加固加防,一听老朽说要修渠改道便摇头摆手,这位贵人若也只是为了加固河堤,随意找个有些经验的河工便是,实不必请老朽前来。”
这话说的实在不太客气,陈宝斜着眼打量说话之人,年岁约莫已过知命,褐衣短打,头戴斗笠,一副河工打扮,皮肤黝黑,脊背微微佝偻,身型健壮膀大腰圆,尤其说话时一双眼睛,这把年纪丝毫不见灰败浑浊,俨然精神头极佳的样子。
沈黯无奈:“晚生已再三说过,莫拿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与我们殿下相比。”
这位沈黯口中的“老先生”只“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历来脾气大的,多有真本事,陈宝也不敢拿出太子近侍的派头与人对上,躬着身子开口打断二人的扯皮:“还是莫让殿下就等,二位先生这边请。”
太子正坐在河摊边的一快大石上盯着河面静静出神,待几人走近,起身扶住老者不受其拜,老者受了这一扶,站定之后打量面前之人,面色白皙却不显女气,身型瘦削但不显羸弱,姿容俊朗平生罕见,也与他同样作了渔家打扮,只未带斗笠也没打赤膊,仍是长衣长裤地包着,只这身打扮也遮不住周身清贵之气,仅此一眼,方才与沈黯斗嘴的芥蒂已消了大半。
太子也注意到了两人相似的打扮,笑道:“似是孤东施效颦了。”
老者应道:“殿下确是不适此身。”
沈黯一听几乎要扶额长叹,在殿下面前这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些。太子也不恼,反而觉得此人耿直得有趣,问起他姓名来历。
“回殿下,这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河工于同于老先生,于水利一道颇为精通。”沈黯赶忙接话,生怕老者再出什么惊人之语。”
“河道做工之人,不敢当一声先生,只不知如此三番四请所谓何事?”只可惜老者不领情,沈黯话语刚落,便抢白道。
太子转身,手指河水走势的湍急之处:“孤不懂水利之事,不知此处引水致渠解黄河之患,有几分可行?”
于同大惊:“引水致渠?贵人不是想加固提防吗?”
太子一笑:“哪个和你说孤是要加固提防?”
这回轮到沈黯“哼”了一声,他可没说过。
老者骄矜之色去了大半,仔细端详了太子所指之处,摇头道:“这处不行,地势太高,近有农田,为之不易恐会毁农伤人,需西行三十里开外再看。”
“西行三十里,那是?”
于同应道:“蒲州。”
太子与他一同向西望去,沉吟半晌道:“看来孤与蒲州也真是有缘。此事若交予你,工期如何?征工又如何?”
于同默算片刻答道:“民夫两千左右,工期大概半载。”
“孤不要什么左右大概,五日之内,拟个详细的章程出来可能做到?”
按下心中激动,于同急急答道:“草民领命。殿下深谋远虑,是万民之福。请受老朽一拜。”
太子受这一拜,将其扶起道:“若能成事,先生再谢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