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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贵妃撕心裂肺的叫喊犹在耳边,宋尔雅恍然才知,皇上的一举一动自有宫人监视,太子此时若被惊动,又岂会放过他们?定会下令封锁宫门,斩草除根……待明日早朝,朝臣皆知,瑞王携王妃谋反,被诛杀于宫中。
事情竟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身后追兵的喊声越来越近,她脚步越发沉重,渐渐便只觉自己已开始无法呼吸……蒋夫人死于宫中,肖贵妃身体抱恙,今日一事不论如何,定会震惊朝野。
而她堂堂王妃,如今竟要逃命!
这一路随二人熟稔掠过一个个偏僻宫殿,再站定抬眼,面前竟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面。
耳畔追兵之声渐响,宋尔雅迟疑一瞬:“王爷?”
她望着这湖面,忽的恍然大悟。若沿着殿前大路返回,定是死路一条。而这湖泊坐落于宫城西侧,似是人工雕琢而成,怕是与宫外相通。他定是事先知道这出口,来时早便料定了后路。
此番计划已经堪称完美,可他竟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
她不会水。
宋尔雅想到这里,脸色微变。
苏恪自然见她脸色不太对,不禁眸光微沉:“事出突然,是我考虑得莽撞了。”顿了一顿,又道,“我与沉雪会帮着你,你自闭气便好。”
“不。王爷在如此紧迫的条件下考虑到此,已然是周全万分……”宋尔雅回着话,眼神却喃喃望着那一潭碧波,微愣而立。年少时有关于水的噩梦扑面而来。
儿时她曾与哥哥随母亲回扬州别院避暑,那别院两里路旁便有一处小河流。宋尔雅幼年顽皮,又正逢夏日炎热,某一日便趁人不备溜到岸边,将脚丫泡入河水中嬉戏。
却不慎滑落入河。
若不是不远处的哥哥及时赶来将她捞起,她那时早便成为河中水鬼。那溺水的滋味将她胸腔中的空气一缕缕榨干,叫她不能呼吸,叫她大口大口地灌水,叫她寸寸下沉……叫她绝望,叫她终生难忘。
她甚至还记得,那满满一个院子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地随哥哥跪在母亲下首,挨个领罚的场景。
宋尔雅心中一抖,眸光微变,忽而颤声决绝道:“王爷走罢,我不走。”
沉稳如苏恪,却不禁脱口而出:“为何?”
宋尔雅摇摇头,淡笑。他不知道她宋尔雅样样堪称完美,可人生中这唯一惧怕的弱点,便是这水。
水草缠住脚踝的感觉她至今不敢忘记,这湖水又太深不过,若是再带上自己这累赘,恐怕凶多吉少……宋尔雅双眼一闭:“臣妾感谢王爷今日舍命相救……若有来世,定倾囊相报。”
苏恪一愣。旋即,他眸间沾染了愠怒之色。
“来世?本王好不容易将你救下,你却要轻生?”
他不相信什么来世,只相信今生今世!
“不。”宋尔雅摇头望他紧绷的侧脸,眼中是万分不舍与纠缠,“只是臣妾知水情凶险……”
这埋藏在心中无法打开的心结,叫宋尔雅竟再也说不下去。
她意欲再开口劝他,可手腕却忽被他强势握住,无法挣脱。她吃痛,见他面色复杂决绝——下一刻她便失去重心,只听得“扑通”一声响,竟然被强行带入水中。
虽是在入水一刻依靠着本能憋气,可她惊惧之余仍连呛了好几口水,儿时的恐惧一一灌入脑海。她四肢胡乱地蹬着,可一切都是徒劳。
除却这不会水,更致命的弱点,那便是战胜不了这样的恐惧。
她感受到自己飘散的黑发如水草般蔓延飘散,在绝望中迅速下沉。
忽而腰间一紧,有人将她拦腰捞起。那双手臂强有力地箍住她身,稳住她首,那熟悉的唇在刺骨的水中依旧炙热温存,辗转却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微微撬开她唇瓣。
他竟强渡了一口气给她。
水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她忽的清明了过来。
他从不善辩,却总能将对手一击毙命;他从不多言,却总淡淡几句敲定乾坤。他如今正以最残酷的一种方式告诉她,便是她须战胜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不仅是因为他危难之中舍命而救,更是因为她是瑞王妃。
她的使命并未完结……她要活着出去,要去亲眼见证蒋家的覆灭,去见证莲华与肖贵妃的下场,去见证外戚一党轰然倒台,去见证他傲然登顶,四海清平!
此番,岂再能有怕水的道理!
她放松了身体任他托着,学着稳住气息。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转变,却似有怕她中途翻悔,一手死死搂过她细弱的腰肢,另一手开始于水中划动。
身侧另一人游近,与他一左一右托她前行,是沉雪。
此时面前忽然显出一处漆黑涵洞。当中有活水灌入,稍稍湍急。宋尔雅微微一愣,她平日活动身体甚少,又从未练习过闭气,到此已有些吃力。
那二人却互望一眼,毫不犹豫地带着她继续朝前。
那水流扑面而来,阻力陡增,耗费了更多力气。宋尔雅心中开始担忧,当年皇上修建此湖,必定考虑到防止庶民与刺客入内。这引水涵洞定是修得深长幽远,以致平常人不得忍受如此长时间的闭气,只有鱼虾能自由出入……
再游一瞬,她竟已感觉要忍到了极致。
肺中如炸裂一般疼痛,脑子里已开始模糊。这水下涵洞依旧不见天光,她心中拔凉一片,却尽量忍住喘气的渴望,亦为了不被他发现。
可忽而她只觉腰间一轻,竟是他又抚上她颊,一口浑浊的空气再次渡入她唇。她暗自挣扎相拒,却丝毫使不出更多力气。
不……不……得了气的她心中惊惧异常,他亦是人,若没了空气,他会……
半昏半暗中只得见他似乎在对自己温笑。
她忽的鼻尖一酸。数日前她救下了他,今日他亦拼命要救下自己。这阴差阳错的生死关头,竟两次与他同渡。
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但此番接连渡了两次气的他,行动已然开始略显迟缓吃力。虽是如此,他手中却依旧不曾停止划动。好在沉雪似受过训,看上去十分精于水事,自此替了他大半的力气,为他减了些许负担。
宋尔雅心中一滞,亦不停开始学着向后划动手掌。只心中默默求着佛祖,求他保佑他们再快些,再快些……
游至一处,沉雪忽然停下。
他转身沿着那壁,双手拨开沉沉水草。
头顶传来了渐亮的光线。
宋尔雅忽的想起,这宫中之湖正是因当年孝贤皇后爱水中赏月,便由皇上命数千工匠日夜深凿而出,自护城河引渠灌入而成,专供皇后登船游玩之用。
想起二人方才待她沉入湖底后便十分迅速地游动起来,似是对地形十分熟稔的模样。宋尔雅不禁想起苏恪曾与她说起,他独自逃出皇宫至京郊别院探望苏慎之事……
脑中忽然充斥着震撼。孝贤皇后虽无奈早逝,却竟聪明至此,亦为她挚爱的儿子深谋远虑至此:于这深水之中,为他留下一条生死密道!
这个真相,竟叫她久久佩服不已。
水上传来焦急不已的人声,似是十分熟悉,却已实在辨不清是谁。她脑中又开始一片混沌,这一路向上奋力而游,她已然全无力气……
两个女子正在空无一人的岸旁焦急眺望,身后是一架轻便的马车。
一个是十五六岁模样,扎着丫鬟头髻,却唇红齿白;一个年过五旬,穿的亦是下人服侍,却精致不凡。其中年少女子正摇着那年长女子的手臂,眼中莹莹含泪道,“嬷嬷,一刻已到,王爷却还未回来,这要怎么办……”
话刚至此,忽的便听“哗啦”一声,岸边赫然钻出两个人影。
都是水里捞出来似的横空而出,却是一个孑然而立,另一个横抱美人。
锦绣两眼一直,飞身迎上,声泪俱下:“王妃!”
高嬷嬷横眉微紧,亦快步上前急道,“快,快让王妃上车!”
“我做到了……”她虚弱地由他打横抱住,双手颤抖地攀住他襟,惊喘之下抬眼望头顶那人,不禁喜极而泣。
“你做到了。”他淡然一笑,亦是胸口喘息连连。
他浑身墨发皆湿,水珠顺着他额角一滴滴落下,落在她伸手摊开的玉掌中。
沉雪依旧一副少年仍稚的模样,却用着十分老成的目光研判地看着面前这位王妃。
方才一番水中逃命,王爷竟两次渡气与她。若说第一次是力有所余,那么这第二次分明是舍命相助。
可王爷分明身负国恨家仇。沉雪愈发弄不懂他,为何竟为一个女子这般不知惜命。
而如今见他立在王妃身侧,眼神中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