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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严怎么也想不到,在他被橱窗里那把吉他搅得心烦意乱之前,差不多半小时光景,凌希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对着乐器行的橱窗默默注视了很久。
只要从附近经过,凌希总会顺路绕过来看一眼陪伴了自己三百多天的“老朋友”,并在心里暗暗期待着“老朋友”不要被人领走——直到自己存够钱把它接回家那一天。
凌希是被打发出来买午餐的,吴老师挑剔配送的餐点不合胃口,指定要吃这条街上某间餐厅的肉酱意粉和冻奶茶,餐后还要搭配新鲜的有机水果沙拉。按说凌希是签了约做歌手的,替吴老师处理音乐方面的相关事务都算帮忙而已,工作室里另有一名叫“宝妹”的女助理负责照顾吴老师衣食住行。不巧今天宝妹被派出去办事了,临近中午还迟迟未归,这跑腿打杂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凌希头上。
直到凌希拎着大包、小包的汤汤水水返回工作室,宝妹才满头大汗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就不住解释说路上叫不到车子耽误了,还连累凌希额外增加工作很过意不去。凌希对这些小事并不计较,也懒得多费唇舌,只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动手去收拾桌子摆放餐点了。
餐厅角落里挂着台小电视机,吴老师不喜欢太安静的环境,一走进来就随手调换起了频道。画面不断跳动着,忽然有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上,吴老师饶有兴致地放下遥控器,边吃饭边看了起来。
那是一档带有亲子性质的访谈类节目,嘉宾是吴老师前段时间刚刚偶遇过的音乐人叶鸣和他十五岁的儿子叶艺童。节目中穿插了很多父子相处的画面和影像,处处温馨感人,有父亲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不断亲吻,有父亲扶着还没长出牙齿的儿子蹒跚学步,有父亲握着儿子的手教他认识琴键,还有儿子上台表演前父亲躲在幕后悄悄挥拳鼓励……
凌希闷声不响看了一阵,筷子捏在手里始终没动。
叶艺童新近在钢琴比赛中获了奖,主持人毫不掩饰对他的青眼相加,一直盛赞他是音乐神童,还大夸叶鸣教子有方。聊起儿子来,叶鸣话里话外满是骄傲,他说叶艺童从小就对音乐极其敏感,还没学会说话就已经会跟着电视机依依呀呀哼唱儿歌了,每次他弹琴的时候,儿子也总会摇摇晃晃走到身边,跟着旋律手舞足蹈打拍子。面对着镜头,叶鸣很动情地说:“父亲应该是种最为强大的存在,就像一座山,可以承载着自己的孩子,让孩子踩在自己肩膀上去触摸天上的星星……”
凌希恍惚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有一架迷你版的玩具三角钢琴,尺寸比台式电脑大不了多少,外壳是塑料的,琴键敲下去毫无手感,音几乎没有一个是准的,但他很喜欢那个玩具,喜欢到别人碰也不给碰。他学会的第一首曲子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那时候他还不懂音符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没人手把手教给他对应的琴键,只是听着听着,敲着敲着,就发现了个中的奥妙。能用一根指头演奏出“世界名曲”,这让还没有椅子高的小小凌希感觉兴奋又骄傲,可惜他没有炫耀的对象,也没人称赞过他是个天才。
有关童年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了,只留下些许零星的片段。被送回到外公家那年凌希五岁,好像懂了点事,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对未来的生活他都茫然不知,对远离城市的一切他都充满了好奇。外公居住的村屋后头是片大大的池塘,池塘边的草丛里还有青蛙跳来跳去。凌希拎着小水桶和小铲子在池塘边挖泥巴挖得太专注,不知不觉天黑了,月亮升起来,没有风的夜晚水面平稳得好像镜子,清清楚楚倒影着整个夜空,星光斑斑点点,仿佛是银粉散落在水上……凌希以为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他一阵风似地跑回了屋子:“爸爸爸爸,快来看,后院有一片大海,大海里都是星星……”
可是送他来的爸爸不见了,屋里头只剩下了外公,外公拉起他的手,笑容亲切和蔼:“小毛头,你妈妈一个人跑去外面玩,迷了路,要很久很久才会回家,外公一个人好孤单的,你以后就留下来陪着外公好不好?”
凌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好。”同时笑出了一只很大很大的酒窝。
那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被抛弃了,所以丝毫不觉得伤心。关于那个改变人生轨迹的夜晚,他只记得吊灯旁边围了很多巨型蚊子,飞来飞去不时撞到人脸上很烦躁,还有冰箱里取出来的凉茶很苦,要皱着眉头憋着气才能喝下去,还有外公的手掌很粗糙,手背上鼓着一条条青筋,像爬满了蚯蚓似的,还有外公哄他睡觉时唱的老歌很好听……可惜年月太久,他已经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歌了……
节目结束,吴老师很是感慨:“所以说信什么佛祖、上帝都没用,老天才是最不公平的,人从打出生开始就高低有别了。好比老爸是搞音乐的,儿子从小学钢琴,长大了很可能也是个艺术家。老爸要是个渔夫呢?儿子从小学晒咸鱼、腌虾酱,长大了顶多是个水产店小老板……”
宝妹也点头赞同:“就像我老爸,路边报摊卖了半辈子的八卦杂志,别的本事没有,整天只知道谁闹了绯闻、谁吸了大麻、谁遭了咸猪手,搞得我现在看到很多圈内人都怪怪的。”见凌希之前看电视看得入了神,她忍不住发挥起了从她老爸那里继承来的八卦精神,“对了凌希,都没听你提过,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凌希撇了撇嘴:“我没爸爸。”
宝妹很尴尬,后悔不该一时嘴快:“抱歉啊凌希,我不知道……”
“没有爸爸一样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说不定还能做得更好。”凌希神色安然,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着饭。
菜凉了,味道也不算太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食量。外公说一个人在外面每顿要吃两碗饭,以后他都是一个人了,所以每顿都要很努力地吃下两大碗。不光要好好吃饭,还要好好唱歌,要做最红的歌手,要拿金曲奖,要去世界各地开巡回演唱会……希望有一天可以见到妈妈,因为内外公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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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吴老师拿出行程表翻阅着,他下午要飞去外地参加一个重要活动,但工作排得太满,还有一段宣传用的音乐小品没有完成,他催促着还在塞最后一口饭的宝妹:“去把我昨天让你整理的几小段素材调出来。”
“哦,来了来了。”宝妹赶紧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跑去打开背包翻找起来。
吴老师看了看表,不免有些急躁:“让你调素材你去拿包干什么?别磨磨蹭蹭了,小姐,再耽误下去飞机不等人的。”
宝妹偷眼望向吴老师,怯怯回道:“是……那个……我电脑中病毒了,所以昨晚把素材都拷贝出来存进U盘了,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个包里的,怎么找不着了……”她也急得不行,干脆将背包倒提起来,里头东西一股脑全都堆在了桌面上,挨个翻找着。
“你说说你到底在搞什么!简直添乱!”吴老师声音瞬间抬高了好几度,吐沫星子差点喷在凌希脸上。
凌希对不相干的事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被吴老师的怒火波及到,所以他一直缩在椅子上没动,并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宝妹越急越乱,在背包里翻找无果,她开始挨个儿打开抽屉把里头的零零碎碎都搬了出来,同时紧张地自言自语着:“怎么回事,明明放这了啊,难道掉在抽屉里了……”
吴老师来回踱着步子,不断敲击着自己的手掌,耐心一点点耗尽:“找到了吗?还要多少时间?拜托,你是领薪水做事的,能不能认真一点?难道我请你回来是为了拖后腿的吗?”
宝妹把办公桌上大大小小的抽屉都翻了个遍,已经开始翻找起笔筒、文件夹、纸巾盒这些完全不可能藏有U盘的地点了。她头发乱蓬蓬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但凌希仍旧清楚看到有几颗眼泪从她下巴处低落,“扑簌扑簌”砸在了桌面上。估计再找不到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眼见吴老师怒气值一点点飙升,就快发作了,凌希自己跟自己纠结半天,还是主动请缨道:“老师,要是急的话你就先过去吧。昨天你说的想法我都记得,知道该怎么编,不如我帮你弄,稍后再上网传给你。”
时间不等人,吴老师也只好按他说的办了:“那你尽快,我估计要等到晚饭后才有空,希望别耽误正经事。”
吴老师一走,宝妹稍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朝凌希不住摆动着:“谢谢你啦凌希,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还以为这次工作要保不住了呢。”
凌希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做事稀里糊涂的态度,但是看宝妹两眼通红、担惊受怕的样子,怪可怜的,就没再多说什么:“快点找吧,我也赶时间。”
宝妹又将之前的翻找行为重复了几遍,最后泄气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完了,完了,肯定是刚才落在出租车上了,我就知道!下车时听见‘吧嗒’一声,回头看没看到什么东西,我也没多注意,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凌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没办法了,你自己打电话跟吴老师解释吧。”
眼看祸闯大了,宝妹垂头丧气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眼泪豆子似地噼里啪啦往下掉,很快打湿了衣服前襟。她也知道躲是躲不掉的,磨蹭了好一阵,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手机,打算主动跟吴老师认错道歉。
看着她把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凌希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的本心:“算了,晚上一起加班吧,我帮你搞定。”
宝妹抓着纸巾狠狠擤了把鼻涕,垂头丧气嘟囔着:“素材都没了,你帮也帮不的,算了,谢谢你吧。”
凌希嫌弃地“啧”了一声,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谁说没了?都存在这呢。”
宝妹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愣了几秒钟,滑稽地破涕为笑:“你都记得住?你听过就能记住啦?凌希你真是我的偶像!太有本事了!你是个大好人!最大最大的好人!”
她兴奋过度,下意识想去抱凌希的胳膊,被凌希一闪身飞快地躲开了,这时她才想起两人关系还算不上太熟,转而挠着头讪笑道:“要怎么谢谢你呢?我请你喝下午茶吧?”
“不喝。”凌希继续保持着距离。
宝妹过意不去,总觉得不能白占了凌希便宜:“那你手头有什么工作,我来帮你做。”
“不用。”凌希直接转身走了。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宝妹在后头一路小跑追得有些吃力:“要不……要不等发了薪水我选个礼物送你怎么样?”
凌希既不回答也不看她,只默默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在了耳朵上,音乐响起,世界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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