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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王殿下难道是想要替银月公主教训清欢吗?只是清欢家世清白,只怕是和昭华公主扯不上什么关系,离王殿下算盘未免打错了!”
看楚清欢转身离开,万俟离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她并非是假装的,只是有三分相像,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楚清欢进入大殿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怒火,长公主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怎么,哪个不长眼的开罪了你不成?这般怒火中烧的?”
意识到这还是在皇甫煜的喜宴上,楚清欢长舒了一口气缓和了自己的精神,“没什么,只是遇到一条疯狗罢了。”
只是,万俟离提及这个,真的只是为了帮万俟琳儿构陷自己吗?
“怎么了,在想什么,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
算了,既然想不明白,待看万俟离下一步动作便是了,“没什么,长公主可否知道此番大昭的送嫁队伍会在京城逗留多久?”
楚清欢显然是有事瞒着自己的,但是长公主却也并非是计较之人,而且昔日她也曾说过那话,便是在这深宫之中,就算是至亲姐妹都可能出卖你,凡事必要长个心眼,对于楚清欢的做法,她自然毫无疑问。
“怎么也要过了这三五天吧,兴许更久,怎么,想打什么鬼主意?”
虽然楚清欢不曾明说,可是目光落在了万俟佑身上,长公主多少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她可是听说了,当初在西凉,万俟佑可是有过“英雄救美”的举动的。
“想要问一些事情罢了,万俟佑还欠我一个解释。”
长公主闻言一笑,适才万俟佑不知怎地来到这边,姬凤夜里面追了过来,如今楚清欢却又是上赶着要送过去,若是被那小心眼儿的人知道了,这可就真的是热闹大发了。
羲和殿里一片热热闹闹,彩云轩内万俟琳儿却是坐不住了。
眼看着主子竟是要掀开盖头,婢女巧云连忙拦住了主子,“公主,这盖头可是要六皇子来揭的。”
万俟琳儿却是一把掀开,“再等本公主就要饿死了,去给我拿吃的!”
候在彩云轩的喜婆没想到三皇子府上的事情还不算稀奇,宫里这位更是出乎意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万俟琳儿却觉得大周的人个个愚笨,“怎么,连本公主的话都听不懂吗?去给我拿吃的来!”
喜婆动作慢了一步,却见万俟琳儿粗鲁地端起了桌子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就是要喝,她连忙阻拦,“公主,这是合卺酒,要等着六皇子来了与您一起喝。”
万俟琳儿原本就口干舌燥又是饥饿难忍,听到喜婆这句话顿时冷声一笑,“怎么,你是说我不能喝?”
看到万俟琳儿这凶狠模样,喜婆心中害怕,小声道:“不是不能喝,只是现在喝不……”
“哐”的一声,银壶砸在了喜婆的脸上,登时鲜血直流,沾了那银色的酒壶一身。
喜婆登时跌倒在地,捂着脑袋上的口子,竟是不敢看万俟琳儿。
“告诉你,就没有本公主不能做的事情!巧云,去把这婆子给我拉出去打十鞭子,敢跟我作对,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喜婆闻言骇然,不顾头上尚在汨汨流血的伤口,连忙磕头求饶,可万俟琳儿却是二郎腿一翘坐在那里,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佑哥哥让自己收敛性子做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妻子?只是她可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若是温良恭俭让,自己早就饿死了。
所以,这个下马威,自己定是要给皇甫煜瞧瞧的,也让他明白,自己不止是他的妻子,还是大昭的公主,可是半点委屈受不得的!
“哟,怎么六弟还没过来新房里就热闹起来了,怎么陈嬷嬷你是在跟公主耍什么……”把戏两个字,皇甫华没有说出口,毕竟,头上顶着杯口大的伤疤,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耍把戏的样子。
皇甫煜迟了一步进来,看到原本开玩笑的五哥竟是忽然住口,顿时心中感到不妙,待看到喜婆陈嬷嬷跪倒在地,头上顶着伤口,而万俟琳儿却是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堆满了笑意的脸顿时满是恼火。
这个蠢材!
“是,是奴婢不小心将六殿下和公主的合卺酒打倒了,还望殿下和公主恕罪!”喜婆陈嬷嬷到底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把这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至于别人会不会追究,她是怎么不小心把酒壶砸到自己头上的,这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还不快去再准备一壶,别耽误了吉时。”
皇甫华吩咐道,却是让陈嬷嬷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只是她却是忘了,万俟琳儿从来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等一下,我们大昭有说法,我这还没和合卺酒就见了血可是不好,你说这酒壶本公主该怎么处置?”
陈嬷嬷有些愣了眼,之间万俟琳儿手指勾着酒把,舌头微微舔着唇瓣,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
“够了!你这是嫁到大周来,一切按照大周的规矩办事。五哥,她长途跋涉的身体不适,不适合闹洞房,还请五哥帮我担待些个。”
皇甫煜甚至庆幸,现下只有五哥随着自己来了彩云轩,不然若是那帮子勋贵子弟和贵女们都来了,自己岂不是成婚就丢人,就像是三哥一样?
陈嬷嬷随着皇甫华一起离开了彩云轩,“五皇子,不是奴婢故意坏了六皇子大喜的日子,只是六皇子妃实在是太性情刁钻,奴婢实在没有料到,这才……”
陈嬷嬷担心,自己担任喜婆的三桩婚事竟是有两桩状况频发,若是传到了柳皇后那里,自己只怕是小命难保。
皇甫华春风带笑安慰道:“陈嬷嬷尽职尽责,父皇和我们都看在眼中,快些去准备合卺酒吧,一会儿小心些。”
陈嬷嬷感激地离去,心想着果然五皇子是出了名的温和性子菩萨心肠。
彩云轩内,万俟琳儿与皇甫煜大眼瞪小眼,就算是心腹如巧云也连忙退了出去准备去请齐王和离王殿下,以免自家公主闹大发了无法收场。
“万俟琳儿我告诉你,这里是大周,别把你公主脾气带到这里来,不然我有你好看!”自己娶得是她背后昭烈帝的宠爱,而绝非是她的火爆脾气!
芙儿虽然也性情刁钻,可是却绝不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人,若是芙儿是今日的嫁娘,如今他们应该在平安喜乐地喝合卺酒才是。
“那我还告诉你了,我脾气从小就这样,你乐意看到也好,不乐意看到也罢,反正本公主是不会改的!皇甫煜,你既然娶了我就最好别再出去跟我拈花惹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名义上是游手好闲,实际上和那些个青楼女子,戏子什么的都有关系!”
“你给我再说一遍!”皇甫煜声音再也没有那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以及威胁,这让万俟琳儿有些害怕,却还是高声道:“我再说几遍都是这,你最好取消了纳妾的念头,否则,我让你知道本公主的厉……咳咳,你,你松手!”
她一身婚服,向来缠在腰间的软鞭早已经不再原本的位置,伸手摸了个空,却不料自己却是被皇甫煜掐住了脖颈!
凤冠摇摇晃晃落到了地上,候在外面的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由面面相觑,恨不得自己今天不在这里。
皇甫煜手上逐渐加力,竟是将万俟琳儿脱离了地面,看着艰难呼吸,很快脸上就变得通红的人,他一字一句道:“你最好给我收敛了脾气,如今嫁给了我,安安分分做你的六皇子妃,否则就算是昭烈帝也别想救你!”
他嫌恶似的将万俟琳儿往床上一丢,只摔得万俟琳儿浑身一疼,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喊疼,而是大口的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庆幸着自己的死里逃生。
难道她真的选错了人?为什么刚才皇甫煜的目光竟是这般陌生,她几乎不敢去将适才的皇甫煜和当初那嬉笑怒火游戏人间的皇甫煜联系在一起。
“公主累了在里面歇息,你们好生在外面守着,知道了吗?”
狠戾的语气让候在外面的宫人们莫不是心头一凛,连连强装作镇定点头答应了下来,直到看到皇甫煜身影消失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六皇子刚才好可怕呀,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吧?真吓人。”
“是呀,别说了,小心看着就是,过会儿那大昭人过来了也不能让她进去。”
“嗯嗯,也不知道那丫头去干什么了,难道真的给她端点心去了不成?”
巧云不知道彩云轩的宫人正在讨论自己,只是她一脸急色,深秋天气却是额头布满了汗水,“我明明记得那大殿是在这边的,怎么就是过不去了?”
丝竹之声纷闹地传来,可是她却是怎么都走不到适才公主拜堂的地方。
巧云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一下子就撞到了人身上,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楚……小姐,您能不能带我去找齐王殿下,离王殿下也可以,我有急事要找他们。”
楚清欢与长公主一同离开的羲和殿,只是长公主一时兴起非要拉着她去栖梧殿,她们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出宫,却不料就看到巧云撞了过来。
被撞的画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疼痛,却听小姐道:“怎么了,难道是公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巧云没想到楚清欢竟然是一下子就猜到了那里,她愣了一下子方才道:“不是的不是的,楚小姐误会了,我们公主好好的,只是在贵国皇宫里有些害怕,所以想要见两位殿下,缓解思乡之情。”
倒是个机灵的,楚清欢心底里赞叹了一句巧云的反应,只是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冷意,“看来,公主虽然已经和六皇子拜过堂了却还是见外的很,巧云姑娘,如今您也算是半个大周人,再说什么贵国可就不合适了吧?这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让他觉得公主没有教养,而且还从心底里不认可这门婚事,这样可就糟糕了,你说呢?”
巧云闻言顿时色变,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揪了去,好在楚清欢也不过是吓唬她一下而已,“你顺着这边走就是了,齐王殿下和离王都在那里饮酒作乐,不过我们大周向来有规矩的,除了闹洞房的,新娘子是不宜见外男的,还请银月公主三思才是。”
巧云听到这话只觉得楚清欢是在敲打自己,她退后一步,“多谢楚小姐提醒,我自当转告公主。”
长公主冷眼旁观,“这就是那刁蛮公主的心腹?也是个没规矩的,看来,往后京城里可是热闹的很呢。”
楚清欢笑了笑,是呀,一口一个我,还真是没规矩的很呢。
送长公主回到府中后,楚清欢这才返回相府,芝兰院里等候了良久的九儿见到楚清欢归来连忙行礼上前,“小姐,九儿失职,还没有找到宋成洛的下落。”
楚清欢闻言挑了挑眉头,“看来宋成平很是沉不住气了,没事,回头你去药铺那里候着就是了,我们守株待兔就可以。”
九儿有些不解,只是看楚清欢信心满满,却也不敢有所疑问,“是,九儿这就去。”
倒是个行动利落的,难怪朱沅还特意去问她一番,苏绾和画眉一同帮着楚清欢卸妆,“小姐,今天这事倒是多亏了宋成述,只是他出手相救,却是为了什么?”
大致从苏绾口中了解了前后,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她还真是个运气好的,宋成述出手相助,这本就是为了引他出手的。”
苏绾闻言愕然,手中的玉簪一下子滑落了下去,她眼疾手快用脚尖轻轻一勾,那玉簪方不至于玉碎。
“小姐何以笃定宋成述定然会出手相救?”
楚清欢闻言一笑,“我说过他定会出手吗?我只是用来试探一下罢了。”
苏绾又是一愣,试探?那就是说小姐你也不确定,宋成述会不会出手相救,那九儿岂不是真的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苏绾脸色有异,楚清欢淡淡道:“既然她做出了决定,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不然又何以能成为锦衣卫的暗探,你不是最清楚这个吗?”何以,现在竟然是心软了。
苏绾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是我魔怔了,小姐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告退。”
画眉已经铺好了床,听苏绾这般说,便与她一起退了出去。
楚清欢并未休息,躺在松软的床铺上,她失神地看着床顶的兰花雕纹,一双清眸有些空洞。
“怎么,特意在等本督?”
声音响起,人却已经是在自己身侧了,楚清欢懒懒地转眸望了过去,却见姬凤夜眼角蔓延的曼珠沙华竟是越发灿烂,她不由皱眉,“你喝酒了?”
羲和殿内姬凤夜手中虽然是有酒杯,可是却又有谁敢敬他酒?到她离开的时候,她都不曾看到姬凤夜喝一杯酒,何以后来竟又是喝了些酒?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息间,额头抵在了楚清欢脖颈那里,姬凤夜笑了笑,“想要管本督,你现在可不够资格。”
够资格?给自己挖这么显然的坑,这人还真是醉了呢。
“我想要动手了。”
沉默良久,楚清欢骤然开口,只是姬凤夜闻言却是没有丝毫的吃惊,或者说其他的举动,而是淡淡道:“查清楚了?”
查清楚?
楚清欢摇了摇头,“十多年前的旧事,怕是我就算是翻个底朝天也查不清楚的,查不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凤夜闻言笑了起来,“丫头,我曾经问过弘一法师你的命格,只可惜老和尚不肯说。”
楚清欢闻言一愣,姬凤夜调查自己?
告诉自己不在意,可是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涩,他并非是十全的信任自己,不是吗?
“丫头,你太聪明了。”姬凤夜淡淡一句不再说什么,这一夜很是安稳,他没有动手动脚的不安分,楚清欢却是罕见的失眠了。
天家的三喜临门虽然昨日就结束了,可是整个京城却还是热闹的很,相比起来,相府后院倒是安静多了。
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言辞里夹枪带棒,楚清欢置若罔闻,待她消停了这才行礼离去,只是却不想帽子胡同楚府的岳妈妈却是等候多时了。
“因为镇国公说是后天就要动身了,今天提前让五少爷回了府中,夫人特地命奴婢来请二小姐过去劝一劝五少爷。”
镇南公后天就要动身,这么快?
楚清欢心中有些不解,随着岳妈妈去了帽子胡同。她有段时间不见楚文琏,原本还比她矮一些的孩子如今却是高出了自己小半头。
倒是比之前精壮了许多,也黑了几分,“倒是成了小黑炭了,怎么,真的决定要走?”
楚文琏见到二姐姐是很开心的,如今见二姐姐竟也是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有些闷闷不乐,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径直出门去了。
常氏不曾料到幼子竟然对楚清欢也甩起了脸子,连忙赔笑道:“琏儿越发没规矩了,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楚清欢明白常氏是怕自己生气,不由笑道:“婶娘说的哪里话,我去和小五谈一谈,只是到底能怎么样,我也说不准。”
常氏心里头明白,只怕幼子去意已决,便是楚清欢前去也无法将他拉回来了,只是到底是特意请她来了,自然要试上一试的,“那就辛苦你了。”
楚文琏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假山那边看小池里面的锦鲤。
“二姐姐,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知道是母亲请你过来的,你别在意。”尽管这般说,可是楚文琏却还是没看楚清欢一眼。
楚清欢也坐了下来,捏了一些鱼食往小池子里抛洒了去,“男儿志在四方,你母亲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别再让她担心了,回头好生照顾自己,南疆不比京城,那边情形复杂,定是要多长个心眼才是,万不能这般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
楚文琏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却依旧背对着楚清欢,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似的。
她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可到底对这个堂弟却也是有几分感情的,“怎么,这就要走了,就不想看我一眼?”
她话音刚落,却是楚文琏一下子扑倒在她怀里,哭嚷着道:“我不是不想,是怕看到二姐姐不舍得走。”
天知道,他之所以执意前往南疆,是为了什么。
怀抱里的孩子比自己小,比自己高,可是却哭得稀里哗啦,楚清欢想笑,可是鼻腔内却满是酸涩,“好啦,等你功成名就回来的时候,二姐姐定然十里长亭亲自去接你好不好?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道吗?”
楚文琏点了点头,却是将楚清欢递给他的锦帕收了起来,“二姐姐,这帕子留给我吧,就当一个念想,你放心,我一定会建功立业,回头保护你的!”
楚清欢闻言心中骤然一动,对上了楚文琏那带着坚毅的眼睛,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楚文琏流露出投军建功立业的心思还是在老夫人的寿诞上,彼时他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真的随着镇南公去了京畿营那是楚文瑜死后。
她一直以为楚文琏之所以这般是为了气恼宋氏罢了,却不想他却是为了自己。
“我能保护我自己,你放心。”她轻声说道,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楚文琏却是异常坚决,“不!二姐姐,我投军就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大堂姐她有伯父伯母宠爱,有舅家的表兄疼爱,五姐姐有老夫人宠爱,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不然,大堂姐怎么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我要成为像姑丈那样的人,这样子我就能护你周全,任谁都不能欺负你!”
楚清欢终究是没有忍住那一滴泪水,犹如珍珠般的泪水犹如洪水一般流淌出,楚文琏伸手轻轻抚了去,“二姐姐,你和大哥就把我当亲兄弟好不好?你等我回来,我保护你们一世安康喜乐。”
将楚文琏紧紧揽到自己胸前,楚清欢泪流满面,“我等着那一天。”
世人都以为她心狠手辣,可是谁又知道,她用坚硬给自己做了厚厚的壳,可是所有的坚强背后,她也曾有过软弱。
夜里忽然梦醒,梦见她那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哭嚷着问她,“娘,你为什么不要我?”她只觉得心如刀绞,之后便是一夜无眠。
姬凤夜固然给她保护,可是却到底不信任自己。如今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对她许下承诺,说将来由他来保护她,她怎么能不感动?能不哭泣?
不远处,楚云溪见状想要分开两人,虽然是堂兄妹,可是落到有心人眼中却也是极不好的。
身畔之人,却是伸手拦住了她,“无妨,去看看母亲吧。”
似乎没想到丈夫会阻拦自己,楚云溪看了他一眼,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她本来在府中准备修剪花草收拾一下庭院的,却不料慕言却是匆匆回来,说是小五今天回府,后日就要随着镇南公开赴南疆了。
对慕言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便随着他一同来了帽子胡同,听门房上的说楚清欢也来了,楚云溪多少有些吃惊。
小五提前一天回来,楚清欢却是比自己早早来到的,待问清楚是岳妈妈亲自去相府请的人,楚云溪饶是明白缘由可是心底里却也是有些不乐意的。
母亲记得通知楚清欢,想要让她来劝说小五,难道就忘了小五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和小五才是血脉至亲吗?
楚云溪的隐怒一直持续到路过假山,看到楚清欢流泪,她忽然间却有些同情她了。
也许她是比自己荣耀,可是她却也是很可怜的。
生母早逝,便是连嫡女的身份都没了。宋氏刻薄与她,如今老夫人也和她生分,还有一个犹如孩童的兄长要照顾。
比起她来,自己幸福多了,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想通了这些,楚云溪伸手挽住了林慕言的臂弯,“慕言,我忽然间发现我之前很笨。”
林慕言转过头去,青铜面具遮掩下,他神色都掩藏了去,只是声音却是一如既往,“是有点。”
楚云溪却是没听见这句话似的,“你不知道,之前因为二姐身边的丫环的事情我还发过脾气,真是太小肚鸡肠了,慕言……”
耳边流淌着淡淡的笑意,楚云溪这才反应过来,适才林慕言究竟说的是什么,她不由俏脸一红,“慕言,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他竟然都不知道安慰自己,还说自己笨。
“你都嫌弃我笨了,为什么还要娶我?”
林慕言笑声中带着压抑,“当初,是你要我娶你的。”
楚云溪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林慕言道:“那我让你娶我你就娶我呀!”她有些气恼,好像是自己强迫了他似的。
难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对自己的好,全都是假装的不成?
骤然松开了手,楚云溪气恼着就往前快步走去,恨不得早早离开这里似的,只是她的手却是被人抓住了。
林慕言轻轻用力,将自己的小妻子拉到了怀抱中,压抑着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我想,我缺了这么一个大胆泼辣的妻子,不如正好娶进门好了,只是却不料娶进门后才发现,我的小妻子却是最是贤惠的,将我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你说我是不是娶了个宝?我这样一个人,竟然蒙你看得起,你说嫁给我你是不是有些笨呢?”
楚云溪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润,“慕言,你很好,你很好,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可是你对我真的很好。”
她轻轻摸着冰凉的青铜面具,隔着那一层冰凉,似乎想要感触到林慕言脸颊的温暖。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温存,可是他从不曾摘下过这面具罢了,楚云溪觉得自己都习惯了。
出乎她意料,林慕言忽然间摘下了那面具,那张脸似乎罕少见多阳光一般,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看着这一张娃娃脸,楚云溪有些愣了。
林慕言说话的时候声音偶尔带着冷冽,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眸很是冷酷,可是谁也想不到,冷酷背后,那青铜面具后面是一张娃娃脸,可爱的犹如泥人师傅捏出来的阿福。
“怎么,不认识我了?”
林慕言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紧张,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看到自己的脸,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知道,他的小妻子,看到自己这张脸时候的表情。
楚云溪愣在了那里,锦衣卫臭名昭著的两人,都指挥使八千岁姬凤夜和同知林慕言竟然都是这般……可爱的人。
娃娃脸上带着几分不解,除了那深邃的眼眸,犹如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似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捏一下。
鬼使神差的,楚云溪看着自己的手停在了林慕言脸上,她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慕言,对不起,我……”
“云溪,你在这里做什么?”
同样被楚文琏提前回府的消息召唤回来的还有楚文琛,看到楚云溪竟然是在自己府邸里和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楚文琛顿时有些紧张,连忙分开了两人,看着陌生男人,一脸的警惕。
“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楚云溪刚想要解释,“哥哥,他……”却是被楚文琛拦住了。
“你给我回去,本以为你嫁出去还会好点,怎么现在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楚云溪顿时苦了脸,看来慕言的面具根本摘不得,不然这闹出去不知道的还都以为自己红杏出墙了呢。
“溪儿如今是我的夫人,便是亲如兄长如你,也说不得。”
霸道的语气让楚文琛松了手,却发现自己身侧的娃娃脸却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慕言那熟悉的青铜面具。
自己适才,看到的是林慕言的真模样?楚文琛一时间有些愣怔,看着楚云溪道:“云溪,慕言他……”
楚云溪连忙拦住了自家兄长,她可是能够打包票,自家兄长过会儿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拉着楚文琛往外走了几步,“哥哥,你别再胡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不然就是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锦衣卫同知的夫人胆敢红杏出墙,只怕这消息一传出去,不消说八千岁会不会下令让慕言亲手结果了自己,只怕是京城里的锦衣卫儿郎们也容不得上司被如此欺凌而动手暗杀了自己。
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何况,慕言对自己这般好,她又怎么会红杏出墙呢?
楚文琛聪明人,想起适才自己看到的那张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顿时隐忍着笑意道:“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去给他道歉。”
他这点腰还是能弯下去的,只是还不待他去道歉,林慕言已经过来了,“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楚文琛适才对溪儿固然是发了脾气,可是出发点多少也是考虑到自己的,便是出于畏惧也罢,如今又这般能屈能伸,林慕言并非是小气之人,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
“母亲应该等候多时了,我们不要再纠缠这些,先行过去吧。”
因为在小回廊耽误了一些时间,三人过去的时候,楚清欢和楚文琏竟是早一步到了,正在那里陪着常氏说笑。
显然楚清欢并没能劝服楚文琏,常氏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眼底尽数都是不舍。
看到儿女和女婿到来,她连忙站了起来,她没想到林慕言竟会到来,一时间竟是有些仓惶,毕竟林慕言可是锦衣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做了自己的女婿,多少让她有些感觉不真实。
似乎察觉到常氏的坐立不安,楚云溪嗔怒地看了林慕言一眼,似乎在嫌他吓住了自己母亲,“娘,好久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女儿帮你下厨如何?让二姐和慕言他们在这里说话就是了。”
楚清欢闻言不由抬起了头,楚云溪向来是喜形于色不懂得掩藏的人,能说出这话来,看来是心胸如今开阔了许多。
倒不曾想,当初的被人陷害,如今竟然能修成这般姻缘,真是世事无常,福祸相依。
常氏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这般说辞,只是将楚清欢一个未出嫁的女儿留在这里似乎又不太妥当,她刚想要开口,却是被楚云溪带了出去。
“云溪,将你二姐留在这里,不妥吧?”
楚云溪闻言一笑,“二姐并不是寻常女子,娘何必太过于拘泥呢?父亲喜欢我烹的汤,这次我好好给他表现一番,对了,慕言喜欢红烧狮子头,只是我总是做不好,这次娘你可要好好指点我。”
看到女儿脸上流露出的幸福还有羞涩的笑意,常氏心头关于这门婚事的最后阴影也消失不见了。
既然这么幸福,有些话,自己也不必再问。
客厅内,楚清欢并没有半点局促,“上次还听丹桐提及,柳大人很是赞赏三哥的文章,看来我要提前恭喜三哥了。”
楚文琛谦虚一笑,“二妹过奖了,我文章还欠些火候,是恩师笑话我呢。”
柳夏源向来一板一眼,说话从来不懂迂回,楚清欢很是清楚他的为人,只是看楚文琛并没有半点骄傲之气,楚清欢不由赞叹,楚思宁和常氏将这个儿子教养的很好,便单是从文章才学相貌而言,也难怪柳皇后能看中他,想要将柳采蓉指给他。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到时候三哥你金榜题名,我岂不是要多了位嫂子?对了,三哥,娘说给你定亲的事情了吗?”
楚文琏无心之言,只是楚清欢和林慕言目光却都是落在了楚文琛身上。
楚文琛若有所思地回应了两人的目光,脸上浮过淡淡的笑意,“没有,他们答应我,我的婚事,回头让我做主。”
楚清欢闻言舒了一口气,看来,楚思宁夫妇商量过了。不过,柳皇后固然是一门心思要将妹妹嫁给楚文琛,可是宣武帝的心思谁也拿捏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