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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蕴闻言,就想起了当初自己也一度不想嫁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也不逼四公主,只点头道:“随你高兴便是,横竖就像你说的,如今你已有公主府了,你爱在自己府里住也行,爱进宫与我作伴也成,都没什么要紧,不过眼下你还是得随我进宫去,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才是,你一个人在府里,叫我如何放心?”
反正她是公主,便不嫁人也没人敢公然非议她,公然非议天家,索性等她想通了,走出了这段伤痛后,再挑真正的良人也不迟。
姑嫂三个正说着,何福海回来复命了,给三人行过礼后,他便恭声回道:“已经将何晟何继光父子押送至刑部大牢,等待下次刑部有人犯发配西北时,便一并押送去西北了,何陈氏的三十杖责也已行过刑了,人还活着,至于何家的其他人,也分男女各自看管起来,等待查抄家产后,便该撵出去的撵出去,该发卖的发卖了,不知太子妃娘娘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顾蕴想了想,笑道:“本宫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辛苦何公公了,只是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事儿,及时打发了公公出来传旨的?本宫还想着,等事情办好了,再回宫求见父皇,细细的禀告父皇呢。”
何福海笑道:“回娘娘,是早朝后太子殿下与皇上说起,皇上才知道的,立时龙颜大怒,说自己的女儿竟被臣下给欺负成这样,实在可恶,连皇上自己素日尚且不对公主们说一句重话,就是想着女儿家矜贵,且世俗的规矩对女儿家束缚太多,这何家的人,是自以为比皇上还尊贵不成?连带……皇后娘娘皇上也一并怪上了呢,然后便让奴才出宫传旨了。”
皇上连日来本就因瓦剌犯边,盛京米价上涨等事心情大糟,谁知道偏在这当口上,听说了何继光与何家苛待四公主之事,满腔的怒火有了现成的出气筒,岂能轻易饶过?
宗皇后虽病着,也让皇上骂了一通,说自己当初把四公主交给她教养,她就是这样教养的,堂堂公主,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还立不起来,选的驸马是个渣滓也就罢了,连陪嫁的人也是一群护不住主子的,连一家之母尚且当不好,又怎么当得好一国之母?为此还特意打发人去景仁宫传口谕,罚了宗皇后一年的俸禄,所以何福海有此一说。
顾蕴闻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不瞒公公,本宫当时还正想着,到底该怎么惩治何家的人才好呢,轻了罢,委实不解气,也抵不了四皇妹的委屈,重了罢,又怕人非议说本宫越俎代庖牝鸡司晨,毕竟事涉一个伯爵府和一位公主,已不完全是后宅的事,还关乎天家的体面,朝廷的纲常,所幸父皇的圣旨就来了,到底父皇有决断,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皇上的性子,顾蕴做了他一年多儿媳,要说有多了解委实还谈不上,但皇上护短她却是知道的,人的天性便更偏向于自己亲密的人,位高权重之人因为做事更容易,自然就更偏向自己人了,何况天下至尊,甚至他的偏心还是为礼法规矩所允许的。
否则就像宇文承川昨儿说的那样,何以全天下所有人家的女儿出嫁后都得与婆母住在一起,要伺候婆母夫婿,打理家里一应琐事,就只天家的女儿能自己开府,不用伺候婆母夫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所以皇上知道这事儿后,能不生气才怪了,四公主素日是不得他宠爱,毕竟他成日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妻妾子女又众多,能分多少注意力到四公主身上?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心疼四公主了,连三皇子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因为他死了,皇上还痛惜了好久呢,何况还关乎皇上的颜面,关乎天家的颜面,所以何家上下落得那样的下场,都是他们自己活该!
顾蕴之所以没先回过皇上便出宫,既是因为心里着急,等不得那么多时间了,也是担心万一皇上知道后,想着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了,她还去添乱,连带对四公主都没好脸色,就不管这事儿,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顾蕴不得不事先考虑到,她甚至在来的路上已想好,便是事后会被人说嘴非议,她也势必要狠狠给何家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永铭于心了!
却没想到,宇文承川连这也提前为她考虑到了,直接把事情回了皇上,让皇上出手惩治何继光和何家,那事后人们便是会说嘴非议,也说不到议不到她头上了,当真是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顾蕴心里不由甜滋滋的,大冷的天,嘴角的笑却如三月盛放的桃花一般灿烂。
何福海又道:“皇上还说了,请太子妃娘娘带四公主一并回宫,皇上要亲自见一见四公主,还说四公主身体不好,总得将养一段时间,长嫂如母,这事儿少不得也只能一并交给娘娘了。”
顾蕴少不得应了,见时辰不早了,便与何福海道:“既是如此,劳烦公公出去稍等片刻,好歹等四皇妹换件儿衣裳,总不能让她就这样蓬头垢面的去见父皇罢?”
何福海忙笑着应了,自退了出去,顾蕴才吩咐朱丹几个:“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你们公主换衣裳去?一个个的都高兴得傻了不成!”
说得众人都含泪笑了起来:“奴婢们眼见公主终于脱离苦海,苦尽甘来了,可不是高兴得傻了?”簇拥着四公主去了里间换衣裳。
三公主这才得了机会,与顾蕴说话儿,却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大皇嫂,那个,我……待会儿见了父皇,能不能请您、能不能请您好歹为我和我母妃美言几句,别叫父皇太生我们的气,我们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不然我今儿也不会打早便等着大皇嫂,方才也不会抢在大皇嫂出手前,惩治那杜氏了……求大皇嫂好歹为我们母女周全几句……”
顾蕴一听就明白了,三公主这是听何福海说连宗皇后都吃了皇上的刮落,怕皇上知道她曾装作不知道四公主正身处水深火热当中,也会给刮落与她们母女吃呢,所以才会这样恳求自己的,说来方才三公主惩治杜春娇实在惩治得漂亮,而且看她的样子,也的确是知道错了,在亟不可待的想弥补,自己倒是没必要再与她计较到底了。
遂点头笑道:“三皇妹放心,我会在父皇面前尽力替你和淑仪娘娘周全的,父皇既这般疼四皇妹,想来疼你的心也是一样的,应当不会真生你和淑仪娘娘的气。”
三公主闻言,方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则是越发庆幸起今日随顾蕴一道来四公主府为四公主张目,方才又抢先惩罚了杜春娇之举来,好歹大皇嫂已不怎么生她的气了,只要父皇能也不生她的气,她和母妃的危机便可以彻底解除了。
不过,大皇嫂不生她的气与像待四皇妹这样真正的心疼与怜惜相比,到底差距还是太大,自己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替大皇嫂做点儿什么事来,让她高兴,讨得她的欢心,让她虽不至于像疼四皇妹那样疼自己,好歹也待自己多几分真心呢?那样将来她们母女还有什么可愁的?
三公主暗暗思忖着,渐渐有了个主意……
不一时,四公主换好衣裳出来了,顾蕴遂携她上了自己的车,行至四公主府的大门外,又与三公主作了别,才随何福海一道回了宫去。
很快进了宫门,顾蕴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打听皇上在哪里,不过片刻,奉命而去的小太监便回来了,行礼后道:“皇上正在懋勤殿的暖阁里等着四公主呢,太子爷也在跟前儿伺候着。”
顾蕴闻言,便与四公主道:“可见父皇心里是多么的疼你,为了等你,连臣工们都不召见了,快去罢,我先回去吩咐人替你收拾屋子去,你才不说是想与我住得近一些吗,那索性就住东宫算了,横竖自家亲兄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四公主却满脸的苦相,片刻方支吾道:“我实在怕父皇,我长这么大,与父皇单独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大皇嫂陪我去好不好?”她是在心里起过誓以后定要自己立起来了,方算不辜负大皇嫂今日的一番心意,可这哪是一个半个时辰便能立得起来的,总得给她一个过程罢。
得,这哪是养小姑子,都快成养女儿了……顾蕴哭笑不得之余,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到底还是点了头:“行,那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你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有什么好怕他的呢?你都怕了,我做儿媳的又远一层,岂不更怕,可你看我怕了吗?”
因顾蕴如今不能走太多路,姑嫂二人便没在宫门下车,而是一直任车辇行至了乾清宫外,才各自下车,与何福海一道去了懋勤殿。
果然皇上已在懋勤殿的暖阁里等着四公主了,瞧得顾蕴也一并进来,倒也没说什么,叫了二人起来后,便恨声说道:“当初朕便说何家不配尚主,是皇后说,正是因为何家不是显贵,能有幸尚主,必定受宠若惊,上下都加倍好生伺候着,朕才同意了这门婚事的,却没想到,何家果然不是东西,竟敢如此委屈朕的女儿,真是抄他们家一百次都难消朕心头之恨!”
又说四公主:“你也是,就算你母妃去得早,朕素日因政务繁忙,也疏忽了你,你也是金枝玉叶,怎么就能让他们作践成这样?罢了,如今且不说这些了,瞧你瘦成什么样儿,太子妃,你既一并来了,朕便亲自嘱咐你,尽快把福柔的身体调养好才是,不然年纪轻轻的便落下病根还了得?等调养好了身体,再让她跟着你学一段时间的当家理事,把性子立起来,才好另挑一个好的驸马,不然将来这样的事一样避免不了……不,这次朕亲自给你挑驸马,这样的事情一定能避免了!”
本来皇上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要说四公主的,什么‘你老子是天下至尊,纵横一世,怎么就会养出你这样软绵绵的女儿来’,什么‘你真是丢尽了朕,丢尽了宇文家的脸’。
但见四公主瘦得形销骨立,稍显陌生的苍白脸庞上,还依稀能看出几分珍贵嫔昔年的轮廓,想起自己也曾宠爱过珍贵嫔一段时光,怎么她才一走,他便让他们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到底还是心疼之心占了上风,不忍再多说四公主了。
不想恰是这难得的温情,让四公主大是触动,忍不住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渐渐更是忍不住发展成了嚎啕大哭,良久才慢慢平息了下来,抽泣道:“儿臣原以为,父皇记不记得还有儿臣这个女儿都未可知,那有些事纵反抗了也是无用,还不如由它去呢,就跟儿臣以前还是宫里时一样,如今方知道,父皇心里也是疼儿臣的……儿臣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父皇烦心,一定不会再让父皇失望了!”
说得皇上暗自叹息且自省起来,他还说皇后这个一家之母当得不称职,他这个一家之主又何尝不是一样?又着意抚慰了四公主一番,还赞了顾蕴有长嫂风范,令何福海各赏了姑嫂二人一堆东西,才打发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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