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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府正审问花晌的案子,众人听胡赛等人供述花晌这些年犯下的罪行,都义愤填膺。在这节骨眼上,沈惟蹦出来了,一句话就给一连串的案子带来了莫大的转折。他这跳梁小丑般的言辞举动缓和了众人的情绪,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今日过堂,沈慷来了,杜氏没来,沈惟来了,这就让众人感觉奇怪了。
除非是位高权重、很强势、有倚仗、有后台的人,一般人接到官府传召都会来过堂。盛月皇朝的律法明确规定不遵守官府传召来过堂,无罪变有罪,有罪就会罪加三等。杜氏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在这时候让人揪住这么明显的把柄呢?
原来症结在此。
杜氏乃至整个杜家与林阁老一家无冤无仇,若不是杜氏嫁到了沈家,也不会在林阁老夫妇死后,在沈阁老授意下,为谋夺林家财产,伙同沈慷等人对林府上下做下丧尽天良的事。他们没想到林家旧仆在邺州石墨矿饱受残忍虐待,沉冤近二十年,终有一日将罪魁祸首告上公堂,林氏巨额嫁妆丢失之谜即将真相大白。
天理诏诏,法网恢恢,做恶就会得报应,犯罪最终也会被惩处。时隔近二十年,沈家人的报应来了,他们要对当年犯下的重罪承担责任,接受审判。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象沈慷这样心狠手辣,又无情无义没担当的人当然要和杜氏各自飞了。只是在他飞走的时候,还要踹杜氏一脚,怕杜氏连累他飞得更高。杜氏惨了,若当年对林家上下犯下的罪让杜氏一个人承担,杜氏的后果可想而知。估计今天不是杜氏不想来,而是沈慷不让她来,不让她来的原因就是把罪责都推到了她身上。
弃车保帅,以退为进,保住沈家的实力,这应该是沈贤妃的主意。当然,杜氏也罪有应得,当年的事她也是主谋,被沈家当成弃子推出来也是她应得的报应。
沈荣华冲山竹勾了勾手指,低声说:“去一趟沈家,把公堂上的事告诉大太太、大姑娘和大公子,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族长夫妇,快去快回。”
“姑娘放心。”山竹转眼功夫就从公堂旁观席溜出去了。
水姨娘摇头轻叹,说:“你爹虽说糊涂软弱,相比之下,还算正人君子。”
“只是相比之下而已,唉!矮子里拨出的将军也实属难得。”沈荣华轻哼冷笑,轻蔑的眼神投向沈慷,四目相遇,沈慷目光躲闪,赶紧低下了头。
杜氏是沈氏一族三房的宗妇,为了沈家兴旺和她的儿女们的前途,可谓殚思竭虑,也是沈家的功臣。这时候,沈贤妃要牺牲她,保住沈家人,确实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亲情和情意可言,没用了,弃如敝履再正常不过。
既然沈贤妃等人打算付出代价,沈荣华也打算欣然接受,见好就收。毕竟她现在实力有限,不能把沈贤妃和五皇子等人逼急了,再说也没有到跟他们决战的时候。但沈贤妃想牺牲杜氏一个人诚意还不够,代价还要再大一点,沈荣华才会放手。接下来逼沈贤妃牺牲谁,沈荣华要深思熟虑,还要跟连成骏和林楠商量。
杜家也是开国功臣,只是在先皇末年参与到皇子夺嫡中,才走了下坡路。但杜氏成了沈贤妃的弃子,杜家不会坐视不理,保国公府也会有所动。如何安抚他们是沈贤妃和五皇子接下来面临的最大难题,一招不慎,就会埋下隐患。到时候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沈荣华也乐得看热闹,还会适时火上浇油。
沈惟见自己一句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也惊呆了一大部分人,怕有人发现端倪,顿时无比紧张。他搓着手犹豫了一会儿,偷眼看刘知府正在沉思,又见沈慷冲他点头示意,他才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就想再给众人加深印象。
“刘大人,小人沈惟要替父兄鸣冤,揭发长嫂杜氏,请大人恩准。”
刘知府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今天这案子怎么审起来就这么顺利呢?先是最粗鲁、最彪悍的塞北悍匪老实招供,还指认了花晌众多罪行。他正沉浸在审案顺利带来的喜悦和欣慰中,沈惟站出来又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林家旧仆告沈家人谋财害命一案不好断,若能把杜氏抓出来,他也能交差了。看来今天是他的黄道吉日,有吉神护佑,他要好好发挥,再创奇迹。
“沈惟,你替父兄鸣冤、揭发杜氏可有状纸?”刘知府看了沈慷一眼,见沈慷低垂着头似乎在深思,他微微摇了摇头,眼底闪过鄙视。
只要沈惟呈上鸣冤揭发的状纸,他就能以调查为名缓一段时间,等皇上走了再审这个案子。或许那时候他也调走了,就把这一堆烂案子交给下一任吧!
“没有,还没写,小人……”沈惟将求助的目光抛向沈慷。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杜氏是沈慷的妻子,沈惟揭发杜氏,替父兄鸣冤,沈慷又持什么态度呢?众人抱着这个疑问也都看向沈慷,一时间,沈慷就成了公堂上的焦点。面对众人各色目光,沈慷慢慢抬起头,长叹一声,冲刘知府点了点头。
刘知府知道沈慷下定决心大义灭亲,冲他点头一笑,说:“师爷,给沈惟准备笔墨纸砚,让他当场写状纸,状纸递上,本官才能接下沈惟鸣冤并揭发之案。”
“是,大人。”师爷让衙役搬了小桌,并拿了笔墨纸砚去了旁听席。
“多谢大人。”沈惟松了口气,赶紧回到旁听席,跟沈慷商量写状纸的事了。
昨晚半夜,沈慷让人把他叫到外书房,说沈贤妃派人来传话,教他们应对林家旧仆及沈荣华状告沈家之事,沈惟这才了解到林家和沈家的恩怨。沈慷在跟他讲当年之事时,一再强调杜家和林家有仇,杜氏嫉妒林氏,而自己和沈逊都被杜氏蛊惑蒙蔽,才为杜氏算计林氏和林家旧仆开了方便之门,并提供了帮助。
沈惟小聪明不少,但没有一点智慧可言,又不是正直之人,而且一直惟沈慷之命是从。听沈慷讲了当年的事,又听说杜家霸占了林家那么多家财,而林家旧仆却要和沈家算这笔旧帐,他当即就急了。若不是沈慷阻拦,他就要去找杜氏理论,至少要让杜氏和杜家拿出当年侵吞的林氏的嫁妆,最好与沈家平分。
沈慷说服他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只顾眼前,更不能贪小财。等将来五皇子登基称帝,沈家就是皇上的外家,他们这做国舅的还怕没有大笔的银子可拿。沈惟这才安静下来,听完沈慷的计策,沈惟全力保证能在公堂上演好这初戏。
刘知府重重敲响惊堂木,惊醒众人顿时回神,他才高声问:“胡赛,你及你的兄弟刚才所揭露了花晌的罪行可属实?有没有人证物证可查?”
“小人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胡赛跟他的兄弟低语了几句,又说:“想找证据不难,到石墨矿周边的村子随便问,是人都可以提供一堆。”
“好,书记官,让他们签字画押。”
书记官拿着口供笔录让胡赛等人签字画押之后,让衙役把他们押回大牢等候惩处。随后,刘知府又敲响惊堂木,这一次,他要审问的人是花晌的随从。有胡赛等人的口供就能定花晌的罪,但没有花晌的随从认罪,怕花晌再次蛮缠抵赖。
花晌见刘知府要审问他的随从,狠啐了刘知府一口,拍手大笑,“今天过堂爷本打算不来,后来一想没必要难为你一个小官,就来了。没想到竟让爷看了两场好戏,买通胡赛等几个土匪就想扳倒爷,真是太可笑了。爷可不象沈家人那么软弱不仗义,你们也不想想,林闻和万雪莹都死了,凭几个奴才就能翻天吗?”
“大胆。”刘知府怒视得意洋洋的花晌,重重敲响惊堂木。
保国公府也是开国功臣,武将世家,举家男子都生得威武健壮。花晌同花家人却不大一样,他身材高大,却很清瘦,不够健壮。他也生得方头方脸,浓眉大眼,却没有笃直威武的气势,而是阴鸷深沉,即使得意时,也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刘大人,你为官多年,应该懂得为官之道,哪些案子该接,哪些案子不能接,你心里要有数。”花晌推开一名书记官,抢了一把椅子坐到公堂正中,与刘知府对峙,“刘大人,你有多年公堂断狱的经验,就算你接了不该接的案子,也该知道怎么审吧?胡赛和那群土匪指认的那些罪名都需要证据,就算有些人能拿出证据,爷也能推番。光凭他们的口供,你就想断爷的罪,也太异想天开了。林家旧仆无论被谁卖到石墨矿,都是签的最下等的死契,在他们的卖身契上,都注明了性命属于主子。他们的命都属于主子了,就更别说他们的身体了,那自然是我想让谁干活就让谁干活,我想睡哪一个就睡哪一个,他们死……啊——”
沈荣华使出全身的力气,抡起一把高脚凳砸向花晌。只因她年纪不大,力道不足,即使花晌坐着,凳子也没砸到他头上,而是砸到了他肩膀上。花晌正说得洋洋得意,凳子突然砸到他身上,也着实吓了他一跳,疼了他大叫一声。
花晌蹿起来,看到砸他的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恨得咬牙切齿。他扑过来要抓沈荣华,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绕到他脖子,他当即就不敢再动了。
“游龙软剑?”花晌小心翼翼看向剑的主人,看到游龙剑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颀长、相貌俊逸的美男子,正冲他露出很无害的微笑,他松了一口气。
白泷玛点了点头,“游龙软剑,先皇赐封,杀人无须偿命。”
“兄弟,有话好好说,公堂之上见血就不好了。”
“见血怎么不好?”白泷玛压着花晌的身体向下弯,又给沈荣华使了眼色。
沈荣华又一次使尽全力抡起高脚凳砸向花晌,凳子正中花晌的头部,把他的头砸得见了血。白泷玛收回软剑,怕花晌找沈荣华的麻烦,又用剑隔开了花晌。
花晌不怕沈荣华,但他怕白泷玛的软剑,就强忍怒气转向刘知府等人,“你们瞎了吗?看不见有人扰乱公堂吗?你们等着,爷跟你们这帮杂碎没完。”
刘知府垂下眼皮,脸上没任何表情,以这副神态表明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若不是花晌跟裕郡王妃的嫡亲表弟,裕郡王对这个内表弟极为看重,他就不会这么软弱窝囊。当年,他是裕郡王全力保下并提拔起来的,必须要感恩。裕郡王在朝堂举足轻重,他也惹不起,没有裕郡王提示,这案子审起来让他很犯难。
其他官员和众衙役见花晌被砸,都出了口恶气,以沉默表示我们瞎了。公堂里面旁听的人和门口围观的人有的大呼活该,有的冲沈荣华竖起大拇指,都觉得解气。人们听说花晌猖狂是因为和裕郡王府有亲,对裕郡王又有诸多非议之声。
“花晌,你可知罪?”刘知府又一次敲响了惊堂木。
“爷何罪之有?你说清楚。”花晌冷眼怒视刘知府,“胡赛和他那帮兄弟都是土匪,他们说受我指使要烧死林家旧仆,以何为证呀?只有他们的口供,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让我认罪?我还说有人指使胡赛兄弟诬陷我呢,难道你想屈打成招?林家的仆人是我买来的奴隶,身体性命都归我所人,我要奸要杀要虐待,谁管得着?刘大人府上没签了死契的奴才吗?你把奴才当亲人供着了?”
“刘大人,我有话要说。”沈荣华站到花晌对面,冷眼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