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攻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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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哼哼,“醋鱼不加糖,能叫醋鱼么?仔细御膳房掌膳用糖醋糊你一脸。”

秦有抬手抹了把脸,他自个糊行不?遇上这么个任性又爱耍无赖的主子,他只能时时糊自己一脸了。

萧琰咯一声笑道:“阿翁说的是。醋鱼不加糖,那就该叫酸鱼啦。”

圣人哈哈,递她一个赞赏的眼色。

老少二人瞬间在嗜好甜食上点亮了“灵犀相通”。

李翊浵斜眉看父亲,“皇甫奉御让您不要吃太多糖。”

“皇甫奉御”是尚药局御医之首。

圣人翻个白眼,不以为然的,“不就是怕我得糖尿症么?反正就这一两年光景了,还不让我吃个够。”

李翊浵神色一戚的叫道:“阿爹!”

圣人心里“哎哟”一声,赶紧打个哈哈道:“我这是说着玩的,不作数,不作数。阿爹还想看你移接的九色牡丹呢。”他今日只穿了件细布直裰的便袍,头上没有戴幞帽,只用一根碧色通透的云纹簪子簪了发,帝王的威势尊贵和手握杀伐决断的雄毅在女儿面前都全数敛去,就只似一位富家闲翁般,笑语哄女儿开心。说完就一翻手握了萧琰的手臂,笑道:“走,走,去看你阿娘移接的牡丹。在哪?”说着,游目四顾。

萧琰另一手立即指向东边的坡面花圃,笑回道:“阿翁,这边。”脚下就往那边带去。她知道圣人这是故意扯开话题,不让母亲伤心,顿时对圣人又生一分好感,这声“阿翁”也叫得真心。

李翊浵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来就是达观的性子,转脸就笑起来,得意的道:“阿爹,你瞧着吧,今年四月花时,我定能将三色同株的什锦牡丹种出来。”

圣人呵呵点头,一脸“我家神佑是最厉害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得意女儿又炫耀女儿的父亲,除了容貌英俊潇洒非常,气度轩阔外,完全看不出皇帝的架子。随扈的内侍和控鹤卫却都习以为常:圣人在十一殿下面前,从来只是父亲,而不是大唐的陛下。

萧琰对圣人又增一分好感。

到了东面坡基的花圃里,圣人撩起直裰就蹲在地上,给女儿递花剪、接枝条、扶枝条……打下手做得乐呵,抢了萧琰之前的活儿。萧琰看得也乐呵,转手接了侍女递茶盏的活儿,时不时插一句嘴说圣人姿势不对。圣人哼声说这姿势是传递紫微之气。萧琰“哈”的一声,“东阳夫子传递青木之气还差不多。”圣人作势要踢她,萧琰哈哈笑……一老一少相差五十来岁,竟然如两个顽童般,耍笑得合契。

圣人一边和萧琰斗嘴,做事的态度却极认真,动作不太熟练,却仔仔细细的,净白修长的手,无论是扶枝条,还是缠绕接枝的布带,都透出美感。在斜坡地上蹲着身子,换了别人姿势就可能不雅,但圣人做来却让人觉得随性自然,有种洒脱优容的美感,即使直裰上沾了泥,也完全无损风华,反而让人觉得率性不羁。

萧琰真心觉得,圣人是个美人。无论什么姿势,无论正面还是侧影,都美得无可挑剔。估计在朝殿上捋起袖子和言官干嘴架,耍无赖,也无损其俊容美姿。难怪以外祖母那般的美貌和博学多才,也自愿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人为良娣。

待三株牡丹都嫁接完,萧琰端了陶匜服侍圣人和母亲洗了手。祖孙三人回到赏花台,坐在铺着锦围子的石桌边说话,李翊浵亲自动手烹茶。萧琰已经看过很多遍,仍然为母亲优美流畅、仿佛蕴有道韵的动作着迷,双目一霎不霎。

圣人得意的拍下她肩道:“你阿娘的茶道就是我教的。”斜长入鬓的眉笑飞起来,凑过头来悄悄声道,“你阿婆当年就是被我的茶道迷住的。”说着挤了下眼,“跟你阿娘好好学,以后多勾美人。”

“……”萧琰默默抹汗,心道:圣人真是阿娘的亲爹,这说话的调调都是一样一样的。

喝完一道茶,李翊浵便让萧琰陪着圣人回寝院换衣服。

萧琰知道,这是母亲让她与圣人独处。

她陪着圣人下了高台,从柏墙径道出去,徐步而行,内侍和控鹤卫都远远随在后面。

圣人问她伤势如何。萧琰说:“已经好了。”又感谢了东阳公主。

东阳公主比圣人小一岁,但人家却是颜若三十许人,圣人顿时觉得好忧伤。所以最不愿意去的就是天策书院,见着那些年长的叔伯辈们一个个精神健旺,依然“年轻貌美”,圣人眼角就想抽筋,去多了绝对会眼伤。

当然圣人这死了都要爱美的小性子是不会跟外孙女表露的,他呵呵一笑,和颜悦色的说起萧琰进天策书院的事,“二月初一上午,阿祯带你过去。你是申王推荐入院的,入院后申王就是你的讲武夫子。”

申王是先天宗师,萧琰在吐蕃王宫大殿见过他,听李毓祯介绍过,是天策书院负责武道的“天院”左祭酒,即掌院之一,安排他给萧琰做讲武夫子,那是很重视了。萧琰衷心感谢的应了一声:“是。”又说道,“多谢阿翁费心。”

圣人捋须一笑,萧悦之是个感恩的孩子,墨尊将她教得很好。

圣人负手徐步而行,一直没有坐肩舆,边走边与萧琰闲话家常,说着就说到了萧琰的外祖母——静贞皇后。

“……你和你阿娘的下巴生得像你阿婆,都有那道美人痕。但你阿婆的性子有些孤冷,喜静不喜动,一人看书就能坐一整天。你阿娘却是喜动不喜静,阔朗,洒脱,虽有执着,却不会偏执。”

言下之意,是说静贞皇后偏执?

萧琰心里嘀咕着,她听母亲聊过外祖母,圣人登基后,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但三十五岁就因病早逝,圣人伤痛,追谥为静贞皇后。阿娘说,外祖母其实是抑郁而逝,因为用情太深——情深不寿。

阿娘说,外祖母是个冷清的性子,但越是冷清的人,动情后陷得越深。就像冰下燃烧的火焰,若不能被对方暖融破冰,那火焰就会燃尽自己。

但圣人无法回应慕容皇后的专情,圣人情真,却不是唯一。

萧琰当时不认同的道:“圣人也可以专情。”

不专情,是因为娶了很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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