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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之所以会寄居在这里,是因为拉曼妥思的子嗣最好还是留在神殿里,只要不敌对,牧师必然要比凡人更懂得如何侍奉神祇,对神祇偶尔的暴怒也有抵抗与躲避的能力。
艿哈莱快步走了进来,眉头紧蹙,神情愤怒:“她们弄了一个人进来!”
“什么?”伊尔妲站了起来,亚历克斯将怀里的孩子竖起来,将一枚符文捏碎,保证祂不会被惊动。
“一些女人。”艿哈莱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们将一个人——一个男人,撕扯成了碎片,当做祭品送了进来。”没人知道她在看见在馥郁艳丽的花朵下掩藏的头颅时有多么惊愕,紧接着就是震怒。
“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亚历克斯说。
说起来,这个人居然还是亚历克斯认得的,就是他在阿克度过第一晚时,向他询问是否需要“一夜婚姻”的旅店老板,把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一群年龄在豆蔻与荼蘼之间的女人,她们挽着袖子,神情激昂,眼中带着病态的快意。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是如何受到这个男人的折磨,威胁,又有多少可怜的女人因为他丧了命,她们又是怎么做的——原来在白银议员接手阿克之后,有一些如旅店主人这样凭借着“短期婚姻”来豢养女人牟利的男人在畏惧下释放了自己的“妻子们”,“女儿们”,或许还有他们的姐妹,总之,一些女人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监护人,一些女人完全不知所措,只能茫然地到处流荡,还有一些么……像旅店主人的妻子这样的,也许是因为接触过外界的人,她们受的苦最多,也懂得更多,所以,她们迅速地……反噬了。
伊尔妲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看到实证,她目光锐利,一下子就能看出死者身上的伤口确实不是出自于老手,它们歪歪扭扭,或深或浅,凌乱不堪,几乎没几处是致命的,但有咬伤,有烫伤、烙印,也有鞭子和匕首,以及棍棒之类留下的大片淤青,他与其说是被杀死,倒不如说是被疼死或是吓死的。
这个男人大约只有三四十岁,在他的记忆里,女人应该是比兔子或是绵羊更温顺的动物,就算是被杀死都不会反抗或是挣扎,顶多流下一两滴眼泪。
“阿芙拉从来不会接受血祭。”伊尔妲说。亚历克斯摇摇头:“问题不在这里。”他看向艿哈莱:“艿哈莱,”他温和地说:“叫士兵来吧。”
艿哈莱一时间几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等她明白过来,略一思忖后,就按照亚历克斯的话去做了。
当克瑞法的士兵将这些女人捉住,一一戴上镣铐后,她们才从愕然中惊醒,大喊大叫起来,要说内容也没什么新意,也就是威吓这些男性——如今的阿克已经是女性来做统治者了,他们如果敢伤害她们,一定会被他们的领主惩罚,甚至会被处死的。但这些士兵丝毫不为所动,他们把她们连同零零碎碎的尸骸一起带走,前者是罪人,后者是证据。
“我还以为……”艿哈莱说道。
“以为什么?以为正如她们所说,因为这里的领主是个女性,就会纵容罪行发生?”亚历克斯冷淡地说道:“有句话说得很好,国王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统治者也是一样,如果他或是她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领主,就应当承诺给绝大多数民众所需要的公正,不然任何偏颇都会引发无穷无尽的争端。”他指了指还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克瑞法有着相对完整的法律,这是许多国家与城邦都暂时无法做到的——在他们的律法之中,只有违反了法律的人与没有违反法律的人,与性别,信仰,能力等等毫无关系——这很好,这才能保证法律的权威不被任何因素动摇。”
“但这个人确实极其卑劣,残忍。”艿哈莱说。
“如果是这样,她们应当向领主提起申诉,请求她给予判罚。”亚历克斯解释说:“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这个城市很快就会混乱起来的,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偏向,也许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与善恶无关,只是人类的本性。但这座城市有上万人,一个人认为某人罪大恶极,而另一个人就会认为他无辜清白,他们要怎么说服对方,或是阻止对方?无论他们的出发点在什么地方,最终还是会归结于暴力。”
“法律或许不公正,”萨利埃里家族的幺子说:“但祂是秩序的代表。”
果然如亚历克斯所说,白银议员带来的不止是军队,法师与术士,她也一样带来了法律,不过她尽力搜寻了旅店主人曾经奴役妻子女儿的证据,亚历克斯也作为证人为她们作证,这些女人们虽然不像她们希望的那样被奖赏,却也只要服劳役,与其他国家不同,克瑞法的法律同样宽待罪人,她们不必担心因为过度劳累残疾或是死亡。
之后,显而易见的,城中平静了许多。
亚历克斯为何要请求一个女性议员来做阿克的领主?若是一个男性统治者,除非他在品行上毫无瑕疵,又能共情弱者,不然阿克的制度可能还是不会有太大改变。
毕竟这里的女性已经超过一代人甚至两代人不学习也不工作了,要让城邦运转起来,仍旧需要大量原先的官员与士兵。而我们都知道,没有切肤之痛,人们常因惰性选择漠视,如若献祭无用的女性可以减少许多烦恼,他们会这么做的。
只是相对的,阿克的男性也会怀疑一个女性领主是否会过于“情感用事”,如果她愿意遵循一本他们也能理解与遵循的法典,他们就不会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