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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之中,柳怀安负手而立,身影修长挺拔,听得身后脚步声,他回过身来,冲着来人道,“白二爷,如何?”
白厚德神色有些复杂,换药不过是托词,莫浅的伤势已是恢复的差不多,但凡会一手跌打损伤的大夫都能保她手伤不留后患。
柳怀安寻到他已有好几日,托他的便是此事。
柳怀安此人,他之前只见过一次,三年前莫大小姐病重,便是此人上门请了白家老爷子过府诊治,当时听了白老爷子回府后的一番话后,他只觉此人倒是难得的忠义之辈,前几日再见,却又有些拿捏不准了。
女子身体何等贵重?偏这柳怀安竟是寻他来验看,他一大夫遇上女子受伤不避嫌尚情有可原,可这位莫府的大管家,竟是打听得了自家大小姐身上的特征,实是让他心生芥蒂。
此事不论,再谈向家。
倾巢之下,向家除了几名妇孺,皆是锒铛入狱,府中下人也被官府羁押,这莫府的大管家却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若非昨日莫氏票号的事情爆出惊天转折,他也不会应了这个要求。观感一变,如今却又觉得此人生性多疑,记忆全无的莫浅与之相认,且不知祸福了。
不过,白家人到底手伸不到莫府去,如今形势大变,白家没那能耐护得住莫浅的周全,既是莫浅之意,他也不能代为做主。
想到这里,他微微颔首,“有。”
柳怀安闻言负在身后的手猛的收成拳,他眯起丹凤眼,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面上染上了几丝浅淡的笑容。
他冲着白厚德拱手道,“倒是凑巧了,我这些日子寻我家小姐时,恰得了则与尊夫人有关的消息。”
白厚德闻言一愣,白二夫人被关在瑞王府已有三四日了。不过白夫人被扣在瑞王府翌日,柳怀安便登了白家门,说是恰好得的消息白厚德却是不信,倒是觉得印证了市井间传言这柳怀安睚眦必报一事。
柳怀安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尝听人道,瑞王府的小郡主宛若洛神再世,甚受瑞王及王妃宠爱,早早的便替她请封。奈何,近些日子她却是得了种怪病,食不下咽,偏人却丰腴起来,怀抱如有妊。王妃请了御医也不见好转,只道是腹中有瘤。尊夫人进瑞王府那日,有人路过王府后院的墙角,隐约听见许多啼哭声。”
柳怀安说的含含糊糊,白厚德却是听的面色泛白,他寻摸着后来发生的事情,瑞王翌日请了兄弟饮宴,宴后却又失踪了一人,随后诸王进宫,瑞王府外守备森严,却又意外的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他常出入家宅内院,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一些阴私,几乎立即就勾勒出事情的原型。
御医知晓其中轻重,自是不敢揭穿郡主云英未嫁便先有妊,奈何白李氏懵懂不知,又素来爽利,一言揭破之后,那郡主怕是活不成了。瑞王府恼怒之下,除了罪魁祸首,揭破事情之人也少不得受到迁怒,即便不是为了迁怒,为了遮羞,怕也不会留下白李氏的性命。
逆伦、兄弟阋墙无数个念头钻入他的脑子,寻常人家遇上这样的事且要守口如瓶,轮到皇家,怕是桩桩件件要人性命。
想到心惊处,白厚德壮实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柳怀安见状忙伸手扶着他,低声劝道,“白二爷,事已至此,还需早禀与白老爷子知道,好作打算。”
白厚德怔怔的立在原地,神不守舍的道,“老爷子提点过我的,老爷子说过……都是我害了她……”
白厚德失魂落魄,柳怀安见状微微蹙眉,低喝道,“白二爷!此事干系重大,当为子孙计。”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厚德到底年岁已长,经见过的大小事不知几许,方才不过是陡然间惊闻噩耗,一时转不过来罢了。柳怀安一声低喝,只让他瞬间便醒悟过来。
白良姜昨日冲撞了瑞王世子,对方放了白良姜归来,怕也是心存愧疚。可是,今日白老爷子去赔罪少不得受人羞辱,若是不知其中究竟,继续下去,此事怕是无法善了……
想到若非柳怀安提醒,怕是白家只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最终逃不过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他胸中涌上无尽感激之情,拱手道,“多谢。”顿了顿,才想起院子里还有人候着,又道,“莫小姐想见你。不过,她之前伤了脑子,不记事,又有失语症,如今这局面……”
柳怀安闻言恍然,白厚德这些话倒是解开了他多日的疑惑,他淡淡的道,“此事柳某自有办法,无需白二爷挂心。”
白家这院子很小,并无照壁,堂屋正对着的便是大门。
莫浅看见白二爷走出门,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姿容出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看来来人是从未见过的,她不由得暗暗呼出一口气。
刚才她胡思乱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如果是徐家那位少年郎,她该怎么应付,只想到徐四夫人行事的果决,她若出尔反尔……要不是张嫂和白二爷的小厮就在旁边,她都想收拾包袱跑路了。
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身姿挺拔,一身布衣。许是这两日温度降的过快,他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衬的小麦色的脸颊颇具威严。
进门后,他略冲着白二爷拱了拱手,这才凝神望向厅中,恰好莫浅也正打量他,一时间四目交接,她微微一愣,只觉得青年的目光锐利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视线,那青年却是率先一步单膝跪地,沉声道,
“小姐,我来迟了,让您受苦了。”
跪……跪了?
请恕她孤陋寡闻,除了电视里,还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清晰的听见了膝盖碰上青石板的响声,只觉得自己膝盖也中了一箭。眼见气质非凡的清瘦青年猛然间在她面前矮了一截,她瞬间呆滞,半晌才开口,
“我是不是你家小姐还是两说,你先起来说话。”
腔调虽不同,那音色却是极为熟悉,柳怀安面上的神色柔和下来,他起身再次打量起莫浅。
十五岁的少女身量还未发育完全,比他足足矮上一个头,却是记忆中的模样。肤色黝黑了些,人也清减了,左臂伤了,面色却是红润,虽是一身灰扑扑的布衣,瞧着倒是比在莫府的时候精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