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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暮夏初的时鲜蔬菜中,蚕豆是我十分喜欢的一种。往年,只要蚕豆一上市,我就开始买,一直吃到落市。一年过一把瘾。
蚕豆,又称胡豆、佛豆、川豆、倭豆、罗汉豆。既是粮食,又是蔬菜,还可以作饲料和绿肥。蚕豆含有大量蛋白质,在日常食用的豆类中仅次于大豆,还含有大量钙、钾、镁、维生素c等,并且氨基酸种类较为齐全,特别是赖氨酸含量丰富。中国蚕豆相传是西汉张骞从西域引入的。蚕豆分布很广,从热带至北纬63°地区均有种植。我国以四川最多,次为云南、湖南、湖北、江苏、浙江、青海等省。我在山东十年,真的一颗蚕豆也没见到过。因此,那年头,我特向往的两种南方蔬菜,一种是青菜,另一种就是蚕豆。这两样蔬菜在山东,借用小沈阳的话:“这个真没有。”不知道现在有了没有?
小时候每当看见妈妈剥蚕豆,我就在旁边用根针线将蚕豆穿起来,穿得像一圈珍珠项链似的,放在饭锅里蒸。蒸熟后再“亲自”提着项链,一个一个地扯下来塞进嘴里。为这事常常遭到哥哥的讪笑。妈妈总是宽厚的说:“小孩子,好玩么!”蚕豆真的很好玩。用牙签将蚕豆连接成各种动物造型,用刀片切去一圈豆皮,蚕豆顿时变成一个戴着钢盔的鬼子头,都是我儿时的创造性活动。蚕豆是我儿时的乐高(lego,现代流行的结构性玩具)。
文学作品里的蚕豆,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鲁迅的《社戏》了。鲁镇的小伙伴们划着船邀请迅哥儿看社戏。回家的途中在自家的蚕豆田里采蚕豆煮夜宵。阿发经过一番摸索,鼓动伙伴们“偷我们的吧,我们的大得多呢”。“大家便散开在阿发家的豆田里,各摘了一大捧,抛入船舱中。双喜以为再多偷,倘给阿发的娘知道了是要哭骂的,于是,各人便到六一公公的田里又各偷了一大捧。”偷蚕豆,也偷出一身的正气、大气,既关注到群众心理,又保护了生态平衡。每每读到鲁迅的这段描写,总有一种快感,仿佛自己也参与了在内似的。
上海人对蚕豆的一份特殊情感,是与五香豆联系在一起的。上海以商阜自居,于土特产方面还真有点寒碜,唯有城隍庙五香豆算得上是一项。城隍庙五香豆皮薄肉松,口感柔糯,甜咸适度,在嘴里慢慢咀嚼,五味俱全,别有一番风味。有一年随学院同仁到绍兴,在咸亨酒家品尝到特供的黄酒“太雕”和有四种写法的茴香豆。酒是真好,而茴香豆则味道平平。
五年前的春夏之交,我依然是天天蚕豆,不亦乐乎。有一天晚上突然左脚红肿疼痛,直疼得天昏地暗,“乎乐亦不”!医生说是痛风,每天向身体里输进特大剂量的青霉素,效果并不明显。后来,一位台湾籍研究生向我介绍了一位中医。中医说,这是流火。他详细地询问了我的饮食习惯,我提到了每天吃的蚕豆。这位中医轻声“哦”了一下,头点了两下,说:“是啰,吃蚕豆坏的事。”蚕豆中毒!中医用手指在我小腿外侧轻划了一下,说:“你看,这儿有一根红线直往上蹿。一旦蹿到心脏,就不好办了。”我仔细一看,真的有一根红线,像瓜藤似的攀在小腿上,好悬。好在离心脏还有一段距离!那位中医开了中药让我既服又泡。我的一位至友帮我从中药店里拎回来两只特大号塑料袋。
后来,我查阅了一些资料,知道蚕豆的花、荚、种壳都可以入药。大凡可入药的东西,总有些毒性。有一部分人吃了蚕豆或闻见蚕豆花粉,容易得蚕豆病。蚕豆病是葡糖六磷酸脱氢酶(g6pd)缺乏者进食蚕豆后发生的急性溶血性贫血。但我那次发的是炎症,而不是贫血,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是知道的,那就是不能再吃蚕豆了。
五年来,我再没吃过蚕豆。
今天晚饭,太太炒了一盘葱油蚕豆,我悄悄地尝了两粒,还真是好吃!
2009年5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