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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一张完整的脸,因为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诡异,像是吸纳着周围所有的光。
士兵们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还有眼睛下正无声而笑的一张嘴。
那是何等苍白的嘴唇,咧开来露出同样苍白的牙床和森然的牙齿,锐利得像是野兽的牙。
马刀纷纷落在地上,看见他眼睛的军士们如中了魔魇。
他们不再恐惧,也失去了一切想法。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几匹挣扎的良驹已经放弃了抵抗,马腿弯曲缓缓跪了下去。
军士们也离开了马鞍,跪在了黑色的人影背后。
那个人离去了,随后而来的是虫蚁的大潮,它们从地下钻了出来,爬行前进,沿着那些军士撑地的手爬了上去,很快,这些军士都被虫蚁所覆盖了。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挪动分毫,他们只是跪在那里膜拜远去的背影,任凭自己被虫蚁吞噬。
浓重的云从北面来,快速地扫过天空,月亮消失在云层背后。
“妈的,又要下雨!”断云关上的守城联军士兵在心里诅咒这个该死的天气却丝毫不知城下发生的事情。
翌日,天空低得像是压在人头顶。
联军统帅们沉默着,从伤兵兵舍里缓缓踱步而过。这里是北大营辎重营里最好的兵舍了,不过采光和气流依然不理想,联排的土炕上铺着稻草和薄被,伤兵并排躺着,有的脸色蜡黄,有的铁青,有的则苍白如纸,他们呻吟着,已经无力起身和将军们见礼。
这些天阴沉多雨,多数人的伤口已经腐烂,没有药,对着腐肉一割再割也没有效果,整个兵舍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程乌木看不下去了,一句话不说,大步离去。
百里卿和依然慢慢走着,视线扫过每一张没有人色的脸。
他不露半点表情,只是脸色苍白得很难看。这些天他急剧地消瘦,两颊凹陷下去,颧骨高耸,眼睛里满是血丝。
百里耶看着他的背影,看他一身白色战衣挂在并不宽厚的肩膀上,腰背处明显空荡荡的。
百里耶也低低地叹了口气。
将军们最终从兵舍里走了出来,守在门边的老医官沉默地看了百里卿和一眼,不再说话。他如今已经明白,说了也没有用,百里卿和变不出药来。
兵舍外的空地上几十名军士正在赶着战马聚作一团。
这些战马极为聪明,连着杀了那么多天的马,它们此时也感觉到末日将近,惊恐却无力地嘶鸣着,不肯轻易屈服。
“今日怎么杀那么多?”百里卿和低声问。
“马草不够了,”辎重营统领在他身后道,“现在不杀,饿着它们也是死,还剩一点盐,不如杀了腌起来,能多吃几天。”
百里卿和微微点头,出神地看着那些马。
那些马毛皮失去了光泽,都已经掉了膘,腹部露出一条条肋骨,瘦得几乎不能载人了。
出征所用的骏马都是如此,细粮喂养着,则膘肥体壮冲锋如雷,可是一旦没有精细的马粮支撑,反而不如粗蠢的驮马能坚持。
亲兵捧上了茶盏,一一递到将军们手中。如今可以待客的,大概也只有茶了。
百里耶撇开茶沫饮了一口,微微皱眉。
易水寒瞥见了他的神色,吐掉了嘴里的茶:“水质坏掉了,有股异味。”
苏驰忽地警觉:“有人套用大家主水源里下毒的办法?”
百里卿和摇摇头说:“我有所防备,已经命令开池蓄水,城里的井水采上来都要先验过再灌入水池。”
百里耶再饮了一口茶,脸色变了。
他低声道:“诸位跟我来。”
将军们不明所以,跟着百里耶。
百里耶脚步极快,沿着水渠逆水而行,断云关里通往各营都有石渠,不必都去井里取水。他们还未走到蓄水池边,已经听见了那面喧杂的人声。
一群军士围在水池边,正以竹竿在水中捞着什么。
百里卿和抢先一步,推开几名军士。大军主帅们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觉得胃里一股恶心直泛上来,刚才茶水中隐约的异味此刻在嘴里变得越发明显。
清澈的蓄水池里泡着发白的尸体,大约二三十具,都是联军军士的衣着。
他们都不浮上来,每一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瞳仁在水的浸泡中越发的黑,幽幽的让人心里发寒。
“怎么搞的?”程乌木劈胸抓住旁边的一名军士。那是他突厥国的军人,也负担有守卫水渠的责任,而重兵守卫之下,这种事情却出现在铁壁般的断云关里,如果对方是下毒,此刻他们一半人都已经倒下了。
“属下不知……属下不知……”军士惊得摆手,“昨天夜里属下还带人验过水质,不过小睡了半夜,起来就发现异状,已经派人通知各营不要饮用昨夜蓄的水了!”
“晚了!”程乌木怒得一巴掌扇过去,“我都喝到嘴里了,还用说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