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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爱没有反抗,却感觉到那个女生绑她的时候,塞了一段活扣的拉绳在她手里。
甄爱一怔,扭头看她;她却表情平静,丝毫不看甄爱,背着双手,被下一个人绑住了。而下一个绑她的人同样在不经意间偷偷使用了这个方法。
甄爱莫名心中一暖,眼睛酸酸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失而复得的信念。
银行在十字路口,离停车路段有几百米的距离。言溯一路飞奔过去时,迎面全是四下散开的人群和自动让路的汽车。
才跑过去,就看见警车来了。他不管那么多,直接朝银行跑去,可快到门口时,又陡然间停了下来。
他要救她。他不能进去。
言溯隔着玻璃,远远看见了甄爱。
大家都伏在地上,只有她站得笔直,一瞬不眨地望着歹徒手中的冲锋枪,没有害怕,没有喜悲。就像她在任何人面前一样,静静的,习惯性地,昂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然心痛。
他早该发现,她只在他身边,才会呆傻,才会迟钝,才会撅嘴,才会嗔笑,才会脸红,才会含着各种或欣喜或难过或羞赧或歉疚的情绪……才会低头。
他总取笑她迟钝,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真正迟钝的是他。
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已经是她至高无上的信任。
巨大的玻璃吊灯砸进地面,飞溅出水花一般的碎片,也是那一瞬间,她彻底被挡在了视线之外。可他很清楚,离吊灯那么近的距离,她肯定受伤了。
他安安全全地立在外边,那盏大吊灯却像是砸进他心里,余震过后,又被无数碎片一块一块地扎着。
在长达十几秒的时间里,他都无法正常思考,脑子一片空白。但他终究是言溯,立了不到半分钟,就恢复了清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从枪响到现在,47秒钟,警察就来了。
那,是谁报的警?
很快,银行外边聚集了无数的警车和警察,忙碌成一片。银行里边的气氛,却格外的轻松。当然,轻松的只有那几个抢劫者,尤其是King。
几十个人质围着大厅边缘蹲坐着,为他们三个营造了绝佳的防射击堡垒。没过一会儿,外边开始有警察喊缴械投降从轻处罚的话。毫无疑问的废话。
杰克对此嗤之以鼻。
等待装钱的空隙,King忽然提议:“我们玩一个游戏吧,谁来配合我们玩,就有优先被送出去的权利哦!”
人质们面面相觑,谨慎而警惕。
有一个黑皮肤的中年男人说:“先把女人和小孩儿送出去吧!”
“你确定?”King笑了笑,语气阴森,“我们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杀人游戏。”
原本还以为看到希望之光的人,瞬间眼神惊恐。他说的“送”出去,是以尸体的名义吗?原本期望被点名的人全部低下了头。
King晃了晃手中的枪:“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挑人吧。我喜欢13这个厄运的数字。我们有3个人,再从人质里选十个。”
他慢吞吞地说着,一字一句都吐词清晰。一字一句都像是来自地狱。
到了这一刻,所有人都尽可能深深地低下头,生怕他点到自己。大家都变成了鸵鸟,将头埋进黑暗里发抖,仿佛不抬头,恶人就看不见你。
可King的速度很快,第一就指向一个大学女生。
那个女生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见杰克和Arch过来拉她,惊恐地直往自己男朋友身边缩,一边躲避一边痛哭尖叫:“不要,不要!救我,亨利救我!”
她的男朋友也慌了,手被绑在身后,却用下巴紧紧夹着女朋友的肩膀,哭着祈求:“求求你们,不要,不要伤害她!”
甄爱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们一个不耐烦开枪打死这个男人。可他们没有,只是狠狠一脚把他踢开。女生尖叫着乱踢乱打,却最终拗不过,被他们拖进圈子中央,扔在地上。
周围的人脸上全是痛苦和恐惧,甄爱听见身边的女人声音极低地哭泣着:“老天啊,救救我们。上帝,救救我们!”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小孩子不明白发生的事情,却很乖,被妈妈的脸庞贴着嘴巴,不哭也不说话,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张望着。
在一阵又一阵的哭声中,King很快选了9个人,还剩最后一个。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对各方的神灵祈祷,仿佛这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后一线生机。
厄运不要降临,不要降临,每个人都在虔诚地祷告祈求,丝毫没意识到,他们祈求自己好运,就是祈求另一个无辜的人去死。
King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甄爱这个方向,平静的唇角渐渐浮现起一丝古怪的笑意。甄爱的心微微一沉,就见他缓缓抬起枪,指着她身旁那个女人的孩子:“你,是第10个。”
杰克和Arch上来便拉扯女人怀里的孩子,女人一下子像崩溃了整个世界,极尽凄然地哀求:“不要,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啊。”
杰克毫不留情,“啪”地狠狠一耳光甩在她脸上,女人瞬间唇角出血,却整个儿赖在地上,死死咬着自己孩子的衣裳不松嘴。
孩子也感觉到不对,“哇”地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都红了眼却无能为力,一个个又后悔刚才祈祷的时候没有顺带为这个孩子祝愿,现在他们生命的胜利失去了光彩,再也没有了侥幸和好运的意味。
杰克狠狠拉扯着大哭的孩子,可这个母亲像是疯了,一双牙齿咬出了汩汩的血水,看着像是断了,眼睛也涨出了通红的血丝,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甄爱静静看着,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变成那个被母亲咬住不放的孩子。
“等一下。”她漠漠地抬起头,望着圈子中央的King,平静地说,“我换她吧。”
今天,是伊娃·迪亚兹的父亲,N.Y.T地方警署老迪亚兹警官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
作为土生土长的N.Y.T人,他从心底热爱这个毗邻纽约不及它热闹繁华却远胜其温馨友爱的小城市。人口不多环境优美,街道上永远都是惬意安宁的景象。
临近中午,离退休还有几个小时,警报响起。枫树街银行发生枪击劫案,2人死亡,三十几人被劫持。
这在N.Y.T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恶劣大案。老迪亚兹随队出警,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早没了年轻时的热血与激情,只有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责任与坚守。以及,最后一次,对安全归来的渴望和期盼。
到达现场后,第一天新接班的治安官维克警官就立刻行动,指挥分配,封锁道路,申请调集SWAT,一切工作井井有条。
而老迪亚兹在层层警察人影中看到了言溯。
他拿着手机,居然站在警车上,踩得警笛呱啦啦响。他犹不自知,十分认真地在拍照。
“S.A.”老迪亚兹大声喊他。
言溯循声扭头,跳下车朝他走过来,人还没走近,就冲老迪亚兹命令:“立刻向FBI行为分析小组申请援助。”
老迪亚兹道:“我们发过申请了。刚好几位FBI探员在本地度假,能立刻过来。其他的坐飞机要一个小时。”
维克在一旁看着,不明白老迪亚兹对这个年轻人的恭敬态度,轻轻咳了一声:“老迪亚兹,他怎么知道要我们警察内部要请FBI行为分析小组的事?”
老迪亚兹来不及说话,言溯冷漠地扭头看维克:“化装成警卫和顾客,带着至少三种类型的枪支,提前给警方打电话……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不是第一次犯案。而我看新闻,知道FBI前几个月在中东部好几个州追查过类似作案手法的银行抢劫案。所以,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