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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8日这天下午,位于巴黎以东的维勒帕里西,法国第3集团军所属的第4兵团指挥部迎来了一位身材瘦高、满脸褶皱、不苟言笑的老将,他就是拥有“马达加斯加的征服者”称号的约瑟夫-西蒙-加利埃尼。作为法国内阁任命的巴黎军事长官,加利埃尼负责整个巴黎地区的防务,主持修建了大巴黎防线——尽管马恩河会战的失利让法国政fu和军队内部弥漫着失利的气氛,每一个亲眼看过巴黎城防工事的人都对这条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修筑起来的坚固防线赞口不绝,在德军步步进逼的不利形势下,没什么比炮垒、堑壕、铁丝网、壕沟更能够安抚人心,更能够让人们看到挫败德军的希望所在。
为了褒扬加利埃尼在最混乱的局势下做出的重要努力,人们将大巴黎防线称为“加利埃尼防线”,在主要防线前挖设,总长度预计达到140公里的壕沟命名为“加利埃尼壕沟”。
走进第4兵团指挥部之后,加利埃尼向这里的将军们表示了祝贺,因为他们打了法**队在“巴黎会战”中的第一场胜仗,狠狠挫败了德军王牌军团的进攻。
第4兵团的高级军官们脸上刚刚浮现出一丝欣喜之意,加利埃尼话锋一转,连珠炮似的指出他们在防守部署方面存在的种种疏漏,这些显然是他在巡视防线时发现的——有的问题确实是人为疏忽,有的问题是军官们知道但不以为然的。
“先生们,我们面对的是以普鲁士军队为骨骼的庞大军队,他们拥有可以摧毁任何一座要塞的重炮群,并在列日、那慕尔、凡尔登向世人展示了这种可怕的能力。不仅如此,德国人还发明并装备了全身包裹装甲钢板的履带式战车,我们的机关炮要在很近的距离才能将它们摧毁或是击伤。据我估计,不出24个小时,德**队就将对维勒帕里西展开大规模炮击,莫城之战的教训告诉我们,挖得再深的堑壕也无法让士兵们安然度过重炮的饱和式轰炸,唯一有效的办法是让我们的士兵在敌人发起炮击时隐蔽在离前沿阵地两公里以外的地方,等到德军战车和步兵发起进攻时,再迅速返回前沿阵地。”
说罢,加利埃尼冷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位军官的脸庞,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这些出身正规军事院校,在上一场战争或此前一个多月跟德**队交过手的职业军官们明白了自己该从哪些方面加强防御——时间刻不容缓!
加利埃尼挺直他那单薄瘦弱的身板,鼓励性地朝军官们点头:“能否守住维勒帕里西,直接关系到巴黎会战的胜败,诸位,我们已经别无退路,必须在这里粉碎德**队的进攻!”
军官们一个个端正身姿,以充满敬意的眼光目送加利埃尼离开。
从21岁算起,加利埃尼的军事生涯长达45年。从圣西尔士官学校毕业后,他就以少尉军阶参加了色当战役,并在战斗中受伤被俘。被释放后,加利埃尼前往殖民地任职,尽管法国的参谋学院派认为在殖民地服役只不过是一种轻松的旅游,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取得了让同僚们刮目相看的成就:1880年,他率领一支远征队侵入上尼日尔盆地,使法国在该地独占通商权,为此被授予金质奖章;1882至1885年参加了对马提尼克的殖民战争;1886年击败了象牙海岸地区的曼丁哥人起义,使得对方割让尼日尔河右岸;1896年任马达加斯加总督,废黜女王拉那瓦罗娜二世的君主制,建立军政fu,并对其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统治,发展该地经济且改善了交通运输。
征服马达加斯加岛的功勋使加利埃尼声名大噪,并因此获得了最高军阶。他好学不倦,不管是俄语、重炮发展史还是关于殖民主义国家的施政比较,他都学习,而且还精通德语、英语和意大利语。在1911年法军总司令的角逐中,他是霞飞的头号竞争对手,终因年老体弱而败下阵来,后来又患上了前列腺炎,身体每况愈下,发妻离世也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离战争爆发还有4个月的时候,加利埃尼选择了退役,直到法军在边境战役中遭受失利,德军侵入法境并向巴黎汹汹袭来,他被陆军部长梅西米紧急召回,出任巴黎军事长官,负责整个巴黎地区的军事事务。他不仅一手主导了大巴黎防线的构建,还敏锐地捕捉到了扫过巴黎远郊的德军右翼出现空当,继而说服霞飞抓住这个机会发动马恩河会战,差点扭转了西线战场的局势。
从阿尔萨斯-洛林的攻势到边境战役,从马斯河的防御到马恩河的反击,法**队接连失利,身为法军总司令的约瑟夫-霞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质疑他的人抓住其木讷寡言、保守迟缓的风格大做文章,抨击他是一个无能的“迟钝将军”,那些反对霞飞的同僚,还有从前围在加利埃尼身旁的人,都在呼吁用加利埃尼取代霞飞。如同英国王室和政fu在陷入危机时所做出的选择,法国政fu同样将马恩河会战定义为“一场昂首挺胸的失利”,让法**民感到这场失败仅仅是因为时运不济,而非将帅无能、官兵懦弱。在这种情况下,法国内阁决定缓一步撤换陆军总司令,但军事指挥能力和战略眼光饱受质疑的霞飞显然不适合指挥巴黎会战,所以他们让加利埃尼以巴黎军事长官的身份指挥集结到巴黎周边的协约**队——包括5个法国集团军和英国远征军部队,共计49个步兵师、4个骑兵师、43个野战炮营、6个重炮营以及4个新组建起来的防空炮营,作战兵力达到80余万,另有30多万辅助人员归由巴黎城防司令部节制,加利埃尼由此成为了协约国阵营此时最举足轻重的军事指挥官。
正如加利埃尼的预计,法国飞行员在维勒帕里西以东位置侦察到大量德军炮兵部队的集结。9月29日黎明,一支三万人规模的德军部队在维勒帕里西以北的米特里莫里发动攻势,激战半日,未能突破那里的法军防线。到了中午的时候,法国飞行员从维勒帕里西以东带回了让法军第4兵团将领大为震惊的消息:德**队已在六公里外的克莱苏伊一带部署了至少两千门火炮,集结起来准备投入进攻的德军步兵也在二十万人以上!
在得到加利埃尼派来的援军增强后,驻防维勒帕里西的法军部队也只有四个师五万多人,他们手里的火炮虽有740门,但75毫米野战炮和超过7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加农炮不到150门,数量庞大的小口径速射炮能够有效阻击德军战车和步兵进攻,可是储备的弹药相对它们的消耗速度严重不足。
在法**队竭尽全力做好防守的同时,恐怖的时刻悄然临近。9月30日凌晨三点,德**队对维勒帕里西展开了风暴般的炮击,炮火呼啸的声音让法军官兵有种世界末日快要到来的感觉,而炮弹爆炸的威力是如此猛烈,世界山崩地裂,所有的一切都在颤抖。各种巨大的声音响成一片,这些不同的音响汇成翻江倒海的狂飚,就算在几步之外用喊话筒发命令,人们也听不见,而且没有任何动物能够在堑壕以外的地方活动,而离前沿阵地有好几公里的隐蔽部里,点起的蜡烛也立即被震灭,人们只好在黑暗中祈祷。
加利埃尼当晚并不在巴黎城内,而是在离维勒帕里西十二公里的蒙特勒伊,第2集团军司令部为他提供了一张松软舒适的床铺,但德国人的炮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这声音虽然显得沉闷一些,但却持久不息,使他一下子就意识到它是一种毁灭性力量。仅从炮火的光亮和声音推断,应该是维勒帕里西的法军防线遭到了德军的大规模炮击,他立即下床去给第4兵团指挥部打电话,看看是否他们遭到了炮击,结果电话线路无法接通,他又向接线员要了3集团军司令部,居然也联系不上。
莫城的陷落已让加利埃尼的城防司令部哀声一片,要是维勒帕里西再失,德国人的重型加农炮就能打到巴黎近郊了——虽说德军飞艇和飞机已数次空袭巴黎,法国的重要政fu机构和数十万老弱妇孺也已撤出城区,但巴黎会战才刚刚拉开序幕,德军的炮弹势必在惴惴不安的法**民当中引起灾难性的恐慌。于是,加利埃尼抓起军帽,披上外套,连夜驱车赶往第3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谢勒,而那里距离维勒帕里西只有5公里,到了谢勒便能够更为清楚地了解到维勒帕里西的情况。
在没有路灯也看不到星光的情况下,加利埃尼的汽车沿着平坦的大路径直向东驶去,离谢勒还有两三公里,他惊讶地看到三两成群的法军士兵迎面而来,而前方不远处的小城谢勒这时候居然陷入了一片火海,德国人的炮弹不断落入城区,也落在周边的田野和道路上。
加利埃尼急了,他推开车门,拔出配枪,朝迎面而来的一群法军士兵喝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谁允许你们撤退?”
看到将军模样的加利埃尼,这群法国士兵停了下来,一名年长的士官忐忑地走上前去,敬礼道:“长官,我们隶属于第137步兵团,奉命驻防谢勒,就在二十分钟前,我们受到了德军的猛烈炮击,认识的军官要么阵亡要么失踪,电话线路全部中断,我们只好离开谢勒躲避炮击,绝没有擅自撤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