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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万寿节。
这一日,锦瑟避无所避,只能随了苏黎进宫,听说所有女眷几乎都在太后宫中陪太后说话,便也带了绿荷前往。
一入寿康宫,果然便听见里面欢声笑语不断,待入了大殿,果见各宫妃嫔,诸位诰命夫人都在,溶月也在其中。
锦瑟上前请了安,便坐到了溶月身边。
溶月朝她笑笑:“前些日子听说宁王妃身子一直不适,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你呢。”
锦瑟笑道:“我病已经好了,万寿节这样的大日子,怎能不来向皇上贺寿?”
上首太后听见她们说话,微冷笑了一声:“前些日子哀家也听说你身子不适,还以为是终于有喜了,不想却还是空欢喜一场。”
闻言,锦瑟倒不觉有什么,面上心里仍旧自在得很,反倒溶月,微微尴尬的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太后大概也未曾料到此言会波及溶月,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又对锦瑟道:“她们先前都谈着自己给皇帝准备了什么寿礼,你准备了什么,也说来听听。”
“妾身准备了一幅字。”锦瑟笑着答道。
“哦?”旁边的庄妃立刻追文道,“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锦瑟却只道:“待我献给皇上之际,庄妃娘娘自然便可知道了。”
旁边有人嗤笑了一声,锦瑟也懒得去看是谁,低了头兀自饮茶。
待到夜宴开场,这一日的热闹,才总算达到了顶峰。
偌大的宴厅大殿中,以皇帝席位为首,依次延生下来数列,坐满了宫妃,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各自家眷。锦瑟随苏黎以及府中侧王妃礼卉同坐第三席,而次席,便是对面坐着的苏墨并溶月。
此时此刻,苏墨正带了溶月起身向皇帝贺寿,并献上寿礼――一幅由溶月亲手绣制的气吞山河,如此浩大的工程并上精巧的绣工,皇帝满意,太后更是赞不绝口。
轮到宁王府,锦瑟和礼卉一起随苏黎起身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内侍呈上了锦瑟准备的寿礼。
皇帝听说寿礼是由锦瑟准备,倒是饶有兴致:“打开来给大家看看,究竟是哪位的名家的手笔。”
内侍拉开礼绳,缓缓将卷轴呈现在众人眼前。
霎那间,偌大的宴厅竟满室宁静,片刻之后,才逐渐有了细碎的议论之声。
那卷轴之上,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毫无架构可言,待细看时,却都是一些极简单的字,恰如“一”、“上”、“天”等等,每个字皆不成形,分明似孩童玩笑之习作!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锦瑟身上,皇帝神色倒是温和:“宁王妃,此字怎解?”
“臣妾不会解。”锦瑟俏声道,“只是一日臣妾途径南桥,在南桥底下见着一个小乞丐,捏着毛笔写这幅字。臣妾嘴笨,心也笨,说不出什么家国天下,仕途政治的大道理,然而却总觉得将这幅字献给皇上是极好的,所以便问那小乞丐买了,献给皇上。”
满室再次陷入沉寂,苏黎面色沉晦的望着锦瑟,已经许久未曾凝聚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对面,苏墨投过来的目光虽沉静,然而眼底,却分明闪过一丝异样。
皇帝脸色虽然仍是平静,太后的脸色却倏地难看起来。
底下终于有人低声议论嗤笑起来:“这人竟愚笨至此,学什么别人巧谏进言,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竟然在万寿节这样的日子,送上这样的寿礼,不是摆明了给皇上难堪么?”
“怕是有人看多了戏文,想要以奇招出风头,却不想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这些声音,锦瑟间或能听到一两句,却只当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巧笑看着皇帝,仿佛还在等待奖赏。
殿中,终于有大臣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宁王妃,当今皇上治下,举国太平,百姓安稳,民间更是对皇上称颂有嘉。历朝历代,即便再国富民强,哪能一个乞丐都没有?如今宁王妃举着这幅小乞丐的字来为皇上贺寿,又说自己不会解,那让臣来替宁王妃解一解,王妃的意思,究竟是想说皇上不体恤民情,还是想说皇上治国无道?”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护国公神情紧绷,苏黎脸色更是阴沉,苏墨淡淡饮下一杯酒,不动声色。
锦瑟脸上的笑倏尔便消失了,微微凝了眉,委委屈屈的看着皇帝。
皇帝见锦瑟的模样,便笑了起来:“闻卿,你莫要吓着了宁王妃。”
先前那说话的闻大人拱手道:“臣只是想代皇上,代这满朝文武,代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向宁王妃讨一个公道!”
锦瑟脸色更是煞白,无言以对。
次席上,苏墨再次饮下一杯酒,忽而起身,拂袖上前,慵懒恣意道:“什么大作这么了不得,让本王看看。”
满座哪里想得到当先站出来的会是他,再加上从前宫中暗暗流传关于他与锦瑟的种种暧昧不清,霎时间,满殿的人眼神都变得飘忽闪烁起来。
“王爷,你倒是瞧呀!”第三席上,礼卉轻轻扯了扯苏黎的袖子,努嘴示意他看锦瑟和苏墨。苏黎一把拂开她的手,沉着脸,眼皮也不抬一下。
那捧着卷轴的内侍便将那幅字捧到了苏墨面前。
苏墨淡淡看了一番,忽而笑着拱起了手:“臣弟恭喜皇兄,皇兄治下,便连一个小乞丐也有这样的好学之心,若非国富民强,太平盛世,又岂能有这种情形出现?”他转眸看向锦瑟:“不知宁王妃,献上此作,是否出于此意?”
锦瑟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飘渺,顺从的点了点头:“是,正是。”
“皇兄,依臣弟看,此作当世无双,应是无价之宝。”苏墨重新将卷轴整理好,让那内侍重新捧上首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