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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瓣还在飘落,飘飘摇摇,如梦似幻,更像坠落的美丽年华,再也不能盛放在昔年清澈如水的眸子里。
两个人就这样和衣相拥在玉榻上,任落英轻覆衣襟,只愿在这样的难得的现世里,做一对如花美眷。
暖玉的温度一丝丝将忆薇的睡意拨动。
钟离墨珩凝眸看着忆薇熟睡的面容,修长的手指轻轻从她脸庞划过。
忆薇啊,你可知道,我为何每年夏秋都要来这里么?
这里是我唯一能表现出脆弱的地方呢!
你听说过,北齐与西凉的豁玉关之战么?那是我领军以来,打的最艰难的一仗,那个时候我是三军统帅,你都难以想象到我的命有多值钱!西凉竟以三座城池换我的头颅。所以,我布下了乱石阵,以自己为饵引敌军入石阵,我知道不管是为了北齐百姓还是为了钟离氏皇族,我都责无旁贷。我将这番谋划说与父皇听了,他非但没有关心我的生死,更不可能反对。他只是拍着我的肩膀说,皇儿,你会是国家的英雄。他还替整个北齐感谢我呢!半点父亲之于子女的关爱都没有,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想法么?我就想啊,若是我在那一战死了,这个男人也不会掉一滴泪吧?
那一战,我受了很重的伤,险些丧命。父皇派人为我寻了这个地方,准我疗了半年伤,我这才好起来,不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每年夏秋之交体内剧痛,只有在这里才能止住。
这是他一生之中,唯一一次关心我吧,待我又好起来时,他依旧对我和母妃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这里,便是我的父皇,给我的唯一的温暖。也是我唯一能表露出脆弱与疼痛的地方。
我知道,我是一个母妃不得宠,自己也备受冷落的庶子。可是,我到底是他的血脉,为什么他连一点微薄的哪怕是施舍的父爱都不肯给我呢?
倒是宜宁,我同母的妹妹宜宁,被他像呵护贺兰晴的儿子那样呵护着。
只有我,像个破败的布偶被丢弃在布满灰尘的角落里,一点阳光也看不到。
从很小的时候,我躲在墙角里,看父皇将宜宁妹妹抱在膝上,拿着拨浪鼓与她逗玩。那时候,宜宁还没有长牙,咧着一张小嘴笑得很甜,嫩藕般的小臂膀扬着去抓父皇手里的鼓,得不到,便嚎啕大哭出来。父皇便会心软地将拨浪鼓递给她,一边抱着她哄着,一边在御花园的水池边,指着让她看湖中的点点锦鲤。
再后来,母妃苦苦哀求着父亲为我寻了师者,教我文才武功,诗词书画之类,他自己每日那样劳累,却坚持将自己毕生所学亲传亲授给他与贺兰晴的儿子,我的弟弟——钟离墨璇。有一次,我路经藏书阁,父皇正带着钟离墨璇抄写兵书,他一笔一划地教着他,永远都是满脸笑意,从来没有沉脸的时候。闲暇之际,父皇在案边坐着闭目养神,钟离墨璇为他端了一盏茶,他眉目间便有了在我面前从未显露过的欣喜。父慈子孝,我永远都是多余的那一个人。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我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我只知道,我不能示弱,我只有成为强者,才能给我的母妃尊严,给我自己尊严。
我曾经在满朝文武面前,向父皇进献良策,引得满朝赞叹,我的父皇,还是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就连一句廉价的赞赏也不肯施舍给我。
从那以后,我就从心底里知道,我的父皇,他不会在意我的一切,只有我站在至高的地方了,他才会看到,我比起墨璇来,并没有丝毫逊色呢!
我努力变强,在这残忍的可怕的皇室里,变得泰山崩于前亦可不动声色。
我,会比钟离墨璇强很多呢!你说呢,忆薇?
暮色渐晚楚天阔,星河平野落。
此生成一说。人笑我错。又怎奈我一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