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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神殿的诡谲之处并不只是那些层出不穷、只会出现在臆想与噩梦中的畸形怪物。
各种各样描绘众生苦难的诡谲壁画也是囚笼中的困兽逃不开的梦魇,宋从心试图去解读那些壁画之时,她发现若是长时间注视壁画,人便会出现不适与幻觉。这些壁画拥有类似心理暗示的效果,哪怕只是路过时的匆匆一瞥,也会对人造成不可估量的心灵损害。
天书的劝诫是放弃思考,但是若想阻止灾厄的发生、尽可能地拯救更多的人,宋从心便不可能不去思考。以她如今元婴期的神魂,观摩这些壁画还是能保证清醒以及理性的。但为了以防万一,宋从心还是在天书那边准备了一份用于矫正意识的识海备份,以便自己在发生偏移时能够及时找回自我。在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之下,宋从心才敢去观摩那些壁画。
为了避免拉则和大妮的灵魂被神魂污染,宋从心给两个孩子施加了养魂护心咒。这种咒术能让两个孩子在遭遇超过自身承受极限的心灵冲击时忽略甚至是淡化这份记忆,对于拉则来说或许聊胜于无,但对于大妮来说却是十分有必要的。
毕竟长乐神殿中的这次遭遇对于大妮往后的人生来说不过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偏离,宋从心希望这个孩子在离开长乐神殿之后还能够回归自己原有的轨迹。她的人生还很漫长,不能因为一次命运的玩笑便将自己的所有都折在这里。
两个小孩都很聪明,天赋与灵性都高得有些不像话。拉则身体灵活,有着远超常人的野性直觉。大妮则聪明伶俐,许多诀窍不仅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宋从心当初只能用笨方法拼命练习直到身体产生肌肉记忆,但两个孩子在旁观了她的步法之后没多久便自己找到了窍门。八卦步这种入门的基础步法,每个人用起来的形意都有所不同,拉则的步法轻灵如山间惊鹿,大妮却透着一股刚烈硬气的稳。
宋从心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接连遇到两位堪称良才美质的璞玉。她心想,若是徒弟都是那么省心的存在,收徒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宋从心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想得太远了。
宋从心在观摩壁画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练习步法。拉则在学会后便表现得兴致缺缺,非要宋从心教导新的知识才有继续学下去的动力。反观大妮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便有了危机意识。她似乎知道这些技艺的难得可贵,在经历了先前被追杀的遭遇后更是万分上心。她学得十分认真,宋从心示范的时候都能看见这孩子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要把宋从心的动作都刻进心里一样。
在教授了两个孩子八卦步、云步与燕步之后,宋从心又先后教导了拉则一套松风拳,教导了大妮一套折花飞叶手。
“你年纪太小,四肢短,骨头软,手上没劲,拳法腿法对你来说还太早。”宋从心捏了捏大妮肉乎乎的手掌,“折花飞叶手能以巧劲催发锐物,你遇事冷静,能见敌方破绽,这套暗器手法对你来说恰到好处。但须得切记,基本功不可落下,也不可仰仗技艺,肆意伤人。”
大妮伸着手任由宋从心揉捏,闻言也是乖巧十足地点头:“大妮知道,大妮都听师傅的。”
“不过一言之师,受之有愧。你若有心,便唤我一声‘老师’吧。”宋从心揉了揉大妮的脑袋,粟米珠中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合适的暗器,最终只能掏了一把金叶子让大妮丢着玩。大妮捧着那把金叶子,眼睛都看直了。
宋从心查看壁画时,大妮就在她后头小心翼翼地甩叶子、捡回来、甩叶子、捡回来,如此重复着。
长乐神殿的规模比宋从心想象中的还要庞大,而且其中机关繁多,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转。拉则虽然熟门熟路,但她判定方向基本全靠经验以及直觉,拉则告诉宋从心,长乐神殿中有许多宫室是封闭不可进入的,其中便包括她要找的莲花殿。
除了明月楼主指名要的宝器以外,宋从心也很在意乌巴拉寨中的“神女诅咒”。根据图腾与壁画上的记载,因为明觉之神受到污染的侵蚀而疯魔,由祂意志所化的神女因此诅咒了乌巴拉寨。走投无路之际,乌巴拉寨的祭司求助蟠龙神,镇压神女的诅咒,却使村寨沦为魔物的巢笼。
要想破除乌巴拉寨的困局,那便要从一切的起因“神女诅咒”入手。若在没有搞清楚“神女诅咒”由来的情况下祓除蟠龙神的眷属,乌巴拉寨的子民便会七窍流血、沦亡于疯执,变成阿金那般凄惨的样子……
等等,不对。宋从心微微一怔,阿金是外来者,本身并不是乌巴拉寨的族人。蟠龙神赐予的长生让他的躯体呈现出青壮年的模样,但他为何也会背负“神女诅咒”?依照图腾以及村寨中的记载,蟠龙神的赐福是为了压制神女的诅咒,但阿金本身应该并没有诅咒在身才对。
但是,在蟠龙神的眷属离体之后,阿金身体迅速衰竭,并且也呈现出图腾所记载的被神女诅咒后的特征。
是因为阿金长期居住在神明赐福之地吗?还是说这种诅咒具备一定的感染性?宋从心在殿室内的台阶上坐下,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壁画。
墙上的壁画雕刻的是他们进入村寨时所看见的图腾画像,一共九幅,以独立的石雕版画为一环,最终构成一个巨大的圆盘,镶砌在墙上。那生有女性上半身、百足下半身的神祇正对着宋从心,祂眉眼慈悲,双臂微张,好似慈母正准备拥抱自己归家的游子。
宋从心与壁画上的神明沉默地对视了半晌,须臾,她扭头看向了几人一路走来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