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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五房开了两辆车来,十三叔公那边一辆车,总共来了三辆车。
上车之后,韩为民还特意蹲在车窗前说送行的客套话,林遇梵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直到汽车启动,才收起笑脸。
回到家,林遇梵立刻把她五哥给叫了来。
林五爷林遇武是林遇梵众多堂兄弟中关系最好的一个,虽然他做事很疯,经常不讲道理,但他是一个讲义气的。
“五哥你帮忙找青帮混混打个人。”
“搞谁?”林遇武嘴里本来叼着根香烟的,听见要打人顿时来了兴趣。
听林遇梵说要打民政厅厅长,林遇武忙问:“他欺负你了?”
林遇梵没办法说实话,只道:“他没欺负我。他欺负我一个朋友了。我朋友出钱要打他。打的越狠越好。”
她拿出两摞银元,“这些钱够吗?”
林遇武见妹妹不愿多说,也没多问,只收了一摞银元,“又不是杀人,一摞就够。”
要不是怕给她五哥惹麻烦,她是想杀了韩为民。
或者以后是有机会的,但她现在势必要先打他一顿泄愤。
当天中午,韩为民从民政厅出来,坐黄包车回家的路上,车夫把他拉到一个小巷子里,麻袋蒙头,几个人拳打脚踢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爹妈不认。
韩为民也是个没种的胆小鬼,吓得尿了裤子。
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饶命。
被打后,韩为民因不知道仇家是谁,在家躲了很久不敢出门,这些都是后话了。
*
领完结婚证,中午各自有事要忙,大家没在一起吃饭。
老五房在海城最好的长安大饭店定了酒菜,给林遇梵娘家送了两桌,给十三叔公家里送了一桌,也给老二房送了一桌。
酒菜送到老二房,他们刚好用来招待赵明杰的朋友。
这么好的酒菜,大奶奶本来还有些舍不得用来请老三的朋友,但想想另外备菜还要花钱,不如省下钱做别的事,能省一点是一点。
赵明杰朋友吃完饭跟他们聊到下午两点才辞别,他前脚刚走,后脚老二房兄弟俩就吵起来了。
先是赵礼杰的声音:“你请的什么狗肉朋友?就是为了骗我变卖家产!”
赵明杰气得大叫:“大哥,为了这个家,我真是煞费苦心,你在银行做副襄理,你是一点消息都听不见的吗?现在不卖,以后你想卖都卖不出去!”
赵礼杰原本是有点动摇的,结果今天赵明杰请来的朋友,一看就是个骗钱的混子,让他相信骗子,那他不如相信自己。
“我怎么听不见消息?就算是北边打过来了,他们也不会打过长江。以后大不了划长江而治,你看看德国和朝鲜半岛,最最差劲就是一分为二,但海城会被分到南边,你懂吧?我们北边的田庄早几年就卖了,现在南边的田庄房产是我们的根本,我再糊涂,也不会听一个混子胡说八道。”
其实那所谓的朋友说什么都是赵明杰安排好的,他有心里准备大哥不会听他的建议。
“行,你厉害,你只相信自己。但你别后悔!”
“把家产卖了,我才后悔。”
“你不卖,我卖!我要分家!”
赵礼杰冷哼一声:“你要分家?你得问过老太太同不同意。”
老太太肯定不会愿意的。
赵明杰下定了决心,“叫十三叔公来,我一定要分。我吃亏一点,田庄给你,房产归我!老太太她想跟谁就跟谁。我们不能全听你的,绑死在这里。”
老二房在海城和杭城各有四五套房产商铺,但房契田契都在老太太手里,赵明杰要想办法把这些拿到手。
*
夜晚的秦月楼,半边月亮挂在院墙上空,像个顽皮的小孩,趴在门房边,偷听屋里大人们说话。
评弹咿咿呀呀唱着,酒桌上有人在听曲,有人在说事。
有人聊正事,有人聊闲谈,闲谈里难免夹杂着荤话。
因知道赵之敖明天结婚,说起洞房之事,这些男人各个眉飞色舞。
“以前有书,有画,还有木偶娃娃,专门教新郎新娘行房。不像现在,不需要教,自己就会。”
“新郎要是不懂,还会被新娘子取笑的,唉呀,时代变咯。”
“以前的那些书画现在都成古董了吧。”
“哪里,书店有卖,都藏在角落里头。”
大家嘀嘀咕咕说着话,赵之敖低声跟主人家谈正事,没参与话题。
旁边一男子在和淸倌儿猜谜逗趣。
“我给你说一个,你来猜。”
“你说。”
“乱草丛中一老贼,单枪匹马拎俩锤。不晒日头还挺黑,不吃不喝四两肥。”
淸倌儿仔细琢磨,马上反应过来,轻轻打了那男人一下:“侬要死哟!”
那人嘿嘿大笑起来,“来舔一舔……”
“谁给谁舔?”
“阿拉给侬舔。”
“滚。”
“那侬给阿拉舔!”
淸倌儿假装生气再次打了那人一下,随后两人又轻声耳语着调笑。
赵之敖跟人谈完事,起身离开,主人家亲自送到门口。
坐上车,赵之敖微微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头,刚刚还挂在墙头的月亮,此时高悬在不远处的乌云边。
赵之敖忽然想起,明天的现在,他应该在婚房里。
脑子里回响着刚才饭局上的那些荤诗和荤话。
作为有三个姨太太的男人,他明晚不能表现得没见过世面吧?
不能。
“沈特……”
刚坐到副驾室的沈特回过头来:“先生,有什么吩咐?”
“这个点还有没打烊的书店吗?”
沈特一脸杳茫:“应该……都打烊了吧?你想要找什么书?我明天去帮你买。”
赵之敖平静地收回目光,只说:“没事,开车吧。”
车辆启动,他再往车窗外看去,月亮已经躲进了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