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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神庙的入口处,一辆黑色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艾林见过这辆马车,就在不久前,为了五月节狂欢布置驱邪仪式的时候。
他记得车顶的前侧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凹陷,那是他向巨食尸鬼冲锋时留下的。
走近后,艾林下意识看向马车前侧的车顶。
“嗯?”
猎魔人一声轻呼。
那凹陷还在,只不过被人用金边绘成了一个狰狞的尖刺食尸鬼形象。
“这是梅森公爵让这么处理的。”面熟的车夫注意到猎魔人视线的方向,扯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梅森大人说,这是这辆马车的荣幸,能获得这样一道战士的伤疤……”
“我从来没见梅森大人这么欣赏一个年轻人。”
猎魔人闻言看向车夫。
这时车夫才想起还没有自我介绍。
他站直了身体,道:“我叫萨亚夫·庞特,公爵安排我来接您、薇拉女士、维瑟米尔大师还有玛丽女士。”
顿了顿后,他又深深地向艾林鞠了一躬,真挚地感激道:
“您是艾尔兰德的英雄,感谢您拯救了我们的国家。”
艾林愣了一下后,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
“谢谢,”他笑着道:“不过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真要说起来,薇拉女士才是力挽狂澜的那一个,大部分妖灵都是她消灭的。”
“当然……当然……”车夫连忙看向女术士,“薇拉女士也功不可……”
女术士嘴角勾了勾,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
“没有艾林为我争取时间,我可没能力释放那样的法术……”她摆摆手,打断了车夫,走进了车厢。
车夫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以小心眼闻名的血色的红狐,是在说正话还是在说反话。
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先和艾林大师打招呼而感觉到心情不快?
她会不会悄悄把他变成一只可憎的水蛭?
艾林大师不会因为他的话而被迁怒吧?
……
车夫的脑子从来没运转得这么迅速,都快要冒烟了。
但想起传闻中,女术士可以随时随地读心,他脸色一白,放空大脑,可怜巴巴地看向艾林。
艾林自然不知道就刚刚那一会。
在车夫的脑子里,他们已经同时被鬼鬼祟祟的薇拉变成水蛭十次,又放进女巫的坩埚中炖煮成了十种不同的魔药。
不过他也能猜到车夫估计是在担心得罪了薇拉,便安慰道:
“放心吧,薇拉女士是位非常慷慨的女术士,性格很温柔的。”
慷慨……温柔……
车夫仔细看了眼猎魔人大师稚嫩的面容,陷入了沉默。
不过。
他此刻什么都不敢想,拼命抑制着脑海中涌现出的一个个骇人的小故事。
也害怕艾林大师忽然又冒出什么,让他难以接下来的惊人之语。
幸好这时。
“早啊,艾林,莱莎……”
维瑟米尔和玛丽从神庙内走了出来,转移了车夫的注意力,也吸引了猎魔人的视线。
“早,维瑟米尔大师,玛丽女士……”莱莎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恭敬地回道。
“早……”艾林回道。
但下一秒,他看着维瑟米尔和玛丽脸上的古怪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两人几乎同频地连忙摇头、摆手。
在车夫发自内心的感激目光下,维瑟米尔见艾林还要张嘴,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赶紧上车吧,时候不早了。”
艾林抬头看了天色,没再说什么直接走进了车厢。
外面的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看这猎魔人的背影消失在车厢中,玛丽和维瑟米尔对视了一眼,才心有戚戚地也跟了上去。
进入车厢后,两人见到偏头看向窗外的女术士,身形同时滞了一下。
然后维瑟米尔坐在了艾林身边,玛丽则看了眼艾林身边的另一个空位之后,又乖乖地坐到了薇拉那一边。
“早……早啊……薇拉女士……”玛丽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而薇拉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有转。
该死……
是不是被导师“听”到了什么?
玛丽瞪了猎魔人一眼后,双手乖巧地平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
维瑟米尔看见这一幕,似乎连招呼都不敢打了,闭目养神,似乎在冥想。
等莱莎上车,在玛丽的震惊目光下,毫不犹豫地坐到猎魔人身边后……
“出发了!”车夫喊了一声。
紧跟着。
“轱辘轱辘~”
马车颤了一下后,平稳地向山下行去。
“怎么了?”被玛丽一直注视着的莱莎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眼神游移间,莱莎看到了裙子上的斑驳血渍。
因为连日救援疲惫,而有些精神恍惚的她,这时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很多天没洗过澡。
吸了吸鼻子,她悄悄看了眼艾林之后,小心地向角落缩了缩,小声道:
“抱歉,回去忘换衣服了……”
“没事……”猎魔人看了眼玛丽之后,拉了下莱莎的手,阻止她缩回角落,“我们都是经常长途跋涉的人,不在乎这些小节。”
玛丽撇了眼艾林牵着莱莎的手,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她知道自己难受的原因。
但想了想。
莱莎在这个车厢里好像也就认识薇拉和艾林两个人。
但要主动选择坐在薇拉的身边,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更何况莱莎明显和艾林更熟悉一些。
所以坐到他身边的空位,情有可原,甚至理所应当。
而且。
看着莱莎为了救人而疲惫成这样,就连她都很佩服。
于是。
玛丽歉意地笑了笑,道:“艾林说的没错,我们都是经常风餐露宿的人,不在乎这些的。”
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窗外后,她接着建议道:
“到地方还有些时间,你要不抓紧时间,先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莱莎轻声道,然后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车厢内剩余的几人。
虽然确实很困,而且等到达目的地后,忙碌的一天或许又要开始了。
但幼时接受的礼仪课,让她下意识排斥在陌生人面前,做出打瞌睡这样不淑女、不礼貌、不雅致的动作。
“玛丽说的没错,快休息一会儿吧,到地方我会提前喊你的。”艾林接上玛丽的话,劝道。
莱莎看了眼猎魔人,听他语气带着些强硬。
这才又道了声“抱歉”,后仰在松软的天鹅绒靠背上。
没过几秒钟。
车厢内就响起了平稳微弱的鼾声。
“轱辘~”
马车这时颠簸了一下。
略有些脏乱,但恬静俏丽的面容,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倾斜,最后靠在了艾林的肩膀上。
艾林嗅着隐隐的血腥味,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将身子向下埋了埋,让莱莎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艾林的肩膀,我都还没这样倚靠过……”
玛丽看见眼前这一幕,心中因为怜悯和敬佩而刚刚平复的不适,再次翻涌起来。
尤其当她想到让莱莎休息一会儿的建议,居然是由她自己提出来之后,某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便如春汛期庞塔尔河一样。
一发不可收拾。
等薇拉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淡然地瞅了艾林肩膀上的莱莎一眼,又偏头看向玛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