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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沛华醒来后,一直跟医生护士说他灵魂出窍的事情。
他要说给护士听,护士正在给他抽血,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工夫听他胡言乱语。
可是郭沛华不管护士愿不愿意听,绘声绘色地说自己昏迷期间的各种怪异经历,什么黑暗深渊、有声音在耳边想起、远处一丝光亮等等。
“真的,你们别不信,我真的灵魂出窍,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我清清楚楚感觉自己飘起来,悬浮在半空中,可以看到医生给我做手术。”
作为唯物主义的医护人员,哪会相信他这一套,那是幻觉或者脑细胞的异常活动造成。
护士抽完血,面无表情看着郭沛华,关闭留置针的三通开关,跟另一个护士说:“让医生给他镇静吧,有点躁动。”
郭沛华吓得立刻闭嘴,他可不想又昏昏沉沉地睡觉。
护士不相信他,郭沛华很是着急,他就找医生说,但是躺在床上,还有约束带,到哪去找医生。
好不容易阮医生过来查房,检查郭沛华的神志,听诊他的心脏,郭沛华逮住这个机会,又跟阮医生说。
他说得神乎其神,跟真的一样。
“阮医生,你听我说,千真万确,我感觉周围全是黑暗虚空,那黑暗虚空十分压抑,空间一直扭曲波动,我非常害怕,于是胡乱地朝着一个方向跑,然后出现一张脸,声音在我的耳边想起——回去吧,孩子,快回去。”
“我后来想起来了,那张脸就是我去世的爷爷,难怪感觉很面熟。”
阮医生笑道:“你爷爷说普通话,还是方言?”
郭沛华想了想:“方言,对,说的是方言。”
“于是我调头朝另一个方向跑,那个声音又在喊——快跑,孩子,不要停,一直往那边跑,终于,我看到一丝光亮,我十分疲惫,差点累得瘫倒,但是我咬紧牙关继续跑,光越来越亮,知道最后光笼罩着我,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努力挡住光,看到前面一扇巨大的门,我继续咬牙往前走,走进大门里,迎着刺眼的光睁开沉重的眼皮。”
“于是伱就看到了我们?”阮医生接住他的话。
郭沛华点点头:“对!”
“那是康主任的手电筒对你的刺激,手电光刺激视网膜细胞,然后会在大脑皮层产生光的信号,所以你就看到光。”阮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郭沛华顿时语塞,他想了想,好像想起什么继续说:“那我爷爷的脸是怎么回事?”
“你脑海里没有你爷爷的记忆?”阮医生怼他。
郭沛华点点头,仿佛还在执着,他喃喃自语地说:“这事真的很奇异,估计要不是那张脸引导我,不是我拼命的跑,肯定回不来。”
阮医生看他执迷不悟,于是说:“如果120不去拉你,你自己能跑回来?如果杨教授不给你做手术,你自己能跑回来?”
郭沛华顿时无语,他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他突然好像又找到了新证据,又说:“我以前没见过杨教授吧?我第一次看到杨教授就眼熟,因为他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我就漂浮在手术室的上空,我能看到杨教授给我做手术,他的脸,我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杨教授第一次来查房,我就认出-——”
“做手术的时候,大家都带着无菌帽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那个漂浮的你能看清楚杨教授的脸?还能记住?”
“杨教授每次查房的时候,又是带着口罩,你又能辨认出来?”
阮医生又怼住郭沛华。
“是这样呀,做手术的时候戴帽子和口罩的?”
郭沛华又一阵无语,陷入思考,想想怎么说服阮医生,毕竟阮医生是愿意听他说的,其他医生护士根本不听。
“没事,你可以继续想,最好用本子记下来。”阮医生哪有时间跟他一直闲聊下去。
郭沛华拉住阮医生的手:“你别走呀,我还没说完呢。”
这时,杨平正好过来查房,还带着梁胖子和胸外科的向主任,阮医生留下来,陪着杨平查房。
“生命体征平稳,血压、血氧正常,血红蛋白已经100以上,术后已经复查CTA。”阮医生汇报最新的情况。
杨平听了听心音,没有什么异常,说:“术后CTA我已经看过,非常好,精神状态怎么样?”
阮医生笑道:“精神好得很,就是有点亢奋,天天拉着我说灵异事件,说他灵魂出窍,说他进入四维空间走了一遭,然后自己跑回来了。”
“不是我自己跑回来的,是我爷爷指路,我才跑回来的。”郭沛华纠正。
阮医生说:“可以转出CCU,转回综合外科吧?”
大家从病房出来,回到医生办公室坐下来。
“转回我们综合外科吧,转之前请心理科过来看看,评估一下。”杨平吩咐阮医生。
“其实这种情况不少见,从科学的角度解释,患者在昏迷或者麻醉状态后,某些大脑细胞会处于异常活动,或者一些脑细胞之间会出现异常连接,这些异常活动或者异常连接的脑细胞就会产生一些幻境。”
梁胖子就比较有体会,他做过一些麻醉后的调查,确实有些患者术后会有这种情况,尤其某些麻醉药使用后。
“你说-——他说的这些可能是真的,不是胡言乱语?”阮医生很是好奇,对麻醉这一块,他不是很专业。
梁胖子点点头:“有些麻醉药患者体验良好,还会做美梦,比如我们常用的短效静脉全麻药物-——丙泊酚,俗称牛奶,就会给患者带去美梦,产生愉悦感和放松感,要是有兴趣,你可以去门诊的内镜室看看,因为那边做胃肠镜,很多就是使用丙泊酚静脉全麻,你可以搞个调查,调查一下这些患者醒来后回忆麻醉期间的体验,我读硕士二年级时就做过这方面课题的调查。”
“还真有这事?”阮医生对郭沛华的描叙来了兴趣。
梁胖子说:“丙泊酚麻醉期间,还会有少数人产生性幻觉,以前我读硕士的时候,医院的内镜门诊就有女性患者醒来指控医生性侵,但是当时的医生处事非常谨慎,不管任何原因,他从不会与女生患者单独相处,整个治疗过程有护士陪着,所以最后得以自证清白。”
阮医生这回算是长知识了,看来患者的“胡言乱语”背后也可能有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