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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朱载坖是来找严嵩求救解决当下麻烦的。
没成想。
这位整日沉迷麻将的老太师,竟然说自己也该被册立为东宫太子。
朱载坖一时头大,目光转悠着扫向一旁三位老夫子。
朱山长现在很是怀疑,严太师是不是因为麻将打的太多了,而导致过去那么多年的政治敏锐消失不见了。
他满脸的丧气,低声哀求道:“太师,这可不是寻常事,乃是东宫储君这种干系社稷国本的事情啊。我又何德何能,如今还被他们那些人架在火烧烤啊。”
朱载坖连二龙不相见的话都没说了。
毕竟这事谁都知道。
严嵩依旧是满色轻松,笑吟吟道:“所以……王爷并不想被册立为太子?”
朱载坖张着嘴,脸上露出犹豫。
那可是当朝皇太子,是天下储君,谁不想当啊。
严嵩见朱载坖脸色犹豫,淡淡一笑:“所谓二龙不相见,也不过是昔年陛下顾虑而已。如今陛下皇子也只有王爷一人,自去岁景王崩,朝中便已经有了议论,请立王爷为储君的声音。如今国家正用新政,若王爷被立为太子,于新政官员而言,自然是一份保障。”
“可……”
朱载坖还是有些犹豫,他小声道:“毕竟父皇那边……”
虽然朱载坖对这件事很犹豫和不安,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情,但他也清楚,其实册立太子一事,最终只能是看自己那位深居西苑的父亲决定。
六科言官在西安门前跪谏请立太子。
这是很严重吗?
其实朱载坖并不觉得严重。
即便是抛开自己的身份来说,六科言官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他们的本分和国家之需。
他真正担心的是皇帝有什么看法。
若皇帝觉得这是自己在暗中授意,是自己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掌握朝中的权柄?
那自己该怎么办?
皇帝为何被称之为孤家寡人,便是因为连亲生儿子也不能信任。
朱载坖想了半天,还是开口询问道:“太师,本……我要不要写一道奏疏,自陈此事与我无关?”
严嵩点点头:“既然是六科言官请立王爷为太子,那王爷自然是要上一道奏疏的。不过……也不用太急,今日写好,明日午后赶在朝廷下衙前送入宫中即可。”
朱载坖目光转动,连连点头:“是是是!太师说的是。若今日就让人送入宫中,倒是让本王显得太急了些。明日午后正正好,消息来回加上写奏疏的时间,刚好恰到好处。”
严嵩平静的注视着朱载坖,而后看向一旁的徐渭。
小徐立马会意,为裕王爷送来一杯茶水。
严嵩这才开口道:“老臣虽然已经不在朝堂,可身为臣下,却也有劝谏君上之责。如今皇上圣明英断命朝廷开行新政,是因为天下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同样也是因为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将来是要交到王爷手上。如今皇上先做了新政这件事,到时候王爷接手天下,再做起来就更容易些,朝堂内外的环境也能更好些。”
这可是老太师的政坛睿见。
朱载坖听得很仔细认真,不时的点点头,而后附和道:“父皇圣心裁允,我这个当儿臣的又怎能不知。况且,此番朝廷新政,也有太师您老当初辞请之功。便是……”
他想说些有朝一日自己成了皇帝后,要对严家如何如何的话,但转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严嵩又是何等人,一眼便看出来,笑着说道:“皇上英明,执掌朝堂四十多年。王爷届时肩负天下,自当以天下为先。圣君者,乃公心,乃善心,乃仁心。”
对于严嵩来说,现在的严家已经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了。
保持当下严家对朝廷的影响就已经足够了。
再多。
便是旁人不说,他都觉得有些过了,会出现更多的风险。
朱载坖也听明白了,当即起身,朝着严嵩躬身作揖。
他目光真挚道:“太师公忠体国,天下无出其右,晚辈敬之。”
其实朱载坖很清楚。
自己将来有朝一日即位成为皇帝,朝堂格局对自己是何等的有利。
内阁有高拱这个老师执掌,朝中也有高拱的门生旧故以及严家的人在,朝堂之外更有严嵩这位老太师观政,随时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
等到高拱退下去后,自己也可以借着用他和严家留下的人,再或者是等些年头,还有张居正、严绍庭和海瑞这样的人可以给自己用。
如今对严嵩愈发礼敬,日后自己的日子也就会更好过。
这一点,朱载坖很清楚。
严嵩笑着压下朱载坖合抱的双手,面带笑容劝说道:“今日,王爷该先去写好奏疏。若王爷拿捏不住,老臣可躬请王爷奏疏阅正。”
这是要帮朱载坖指导奏疏内容。
朱载坖面露笑容:“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
朱载坖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等到这位裕王爷离开后。
院里,王畿才发出一道笑声。
他侧目看向走回牌桌的严嵩:“高拱注定了是干不了几年的,到时候内阁中枢,袁炜已经依附于你,赵贞吉也是你严家一手推入内阁。到时候再有胡宗宪这个学生,另外还有与绍庭交好的张居正……”
王畿一一算过去。
他呵的一声:“若是到时候天下人说你严家要取而代之,我都是信的。”
“高拱……”
严嵩低声念道着高拱的名字。
随后他眯着眼道:“高拱虽然可能在内阁待不了几年,但他要做的事情却挺不错的,志向不可谓不远大。我严家既得公忠体国之名,便是何时何地也绝不可能做欺君罔上的大逆之事,但……”
王畿眉头挑动:“但高拱要做的事情,你严家会继续做下去是不是。”
严嵩没有作声回答。
王畿冷哼了声:“你们这就是在玩火!”
严嵩还是不作声。
聂豹在对面伸腿踢了王畿一脚:“天下亿兆黎庶,圣明君主在位,自当善政天下,严苛百官士绅豪右。可若是君上不明,则天下也必当因一人而累之。不论是高拱要做的事情,还是太师想要达成的愿景,对皇上、宗室,以及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是好事。”
钱德洪在一旁目光幽幽,神韵流转。
徐渭则伺候在一旁默不作声。
因为四位老爷子说的事情太大了,他还没有插嘴的资格。
毕竟,老爷子们在聊的是虚君实相。
这可是侵蚀皇权的事情!
真要计较起来,一个欺君罔上的大逆之罪,是逃不掉的。
不过这时候严嵩却终于是开口道:“君虚或实,在君明或不明。相实否,也非一相而论。”
听到这话,王畿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却还是迟疑道:“所以……你想做的是多相?”
严嵩看了眼王畿,但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将原本扣在桌子上的那张牌掀开。
“自摸。”
“清一色!”
“诸位,给钱吧……”
嘭!
王畿终于是忍不住,将已经摸到手中的一张牌重重砸在桌上。
“严惟中!怎么又是你自摸?”
“这几日次次都是你自摸,你是不是出千啊!”
“我就不信人能手气好到这等地步!”
“要钱?”
“没有!”
王老夫子突然发飙,吓得徐渭连忙上前,唯恐这位老夫子和老太师干起来。
严嵩则是眯着眼向后一靠:“手气好,没法子,老夫也不想整日赢钱的。毕竟老夫有孙儿的俸禄,不差钱。”
这下子更是让王畿火冒三丈。
“匹夫!”
“老匹夫!”
“老夫再与你玩牌,便枉为人!”
说完后,王畿便满脸怒色的拂袖而去。
徐渭呆在现场,两眼茫然。
严嵩却是轻哼一声,看向聂豹和钱德洪两人,朝着王畿离去的方向挪挪嘴:“这个王龙溪牌品太差了!不就是输的没钱给了,弄这一出躲债?”
聂豹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