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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用说,公子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如今终于剑指太子,虽然公子无望实现主公当年的抱负,可只要公子辅佐的人能够位及大宝,公子便有了足够的实力复父祖荣光,也终于能够让背叛主公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太子欲除手足,这虽然有犯皇帝的忌讳,可看如今的情形,似乎毕宿君的确罪有应得啊,那江东贺的逃奴,不是当众声称毕宿君竟然淫乱宫闱,现如今连不少市井百姓都听闻了此事,议论纷纷,皇帝虽然不愿看着皇族再生阋墙之祸,但也容忍不下他的亲生儿子,竟然敢在他头上扎一条青头巾吧?”
“这样的事,自来都是私下处治,没有哪个皇帝乐意把家丑闹得天下皆知,公子虽然不知道宫里这桩丑闻,但料到延陵公任大中正后,毕宿君的母族江东贺必会设计拉拢,于是才启用了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僚属,数番提醒献策,导致太子把毕宿君视为威胁决意除之后快,其实就算没有最近这起事故,太子也会另找动手的时机,现在好了,太子把家丑外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等皇帝品过味来,心里定然不满太子为保权位,甚至不惜让皇帝蒙羞。”
这两个人,并不关注江东顾和永安齐的政治取向,而乐见于太子跟毕宿君两败俱伤,可对于王青娥而言,真是替毕宿君操碎了心,这几天食不知味卧不安寝的,跟刘氏都商量了好几个回合。
刘氏刚被诊出有了身孕,干脆就显出副慵懒的模样来,靠在榻上,搭着毡子,翘着手指拈了盐渍的青梅吃,总算听得妯娌的絮叨告一段落时,才用暖水漱了口,慢条斯理说道:“娣妇自己也说了,现在既然连廷尉卿都觉得焦壮出首一事有蹊跷,公然驳回了太子要提审人犯的要求,兼且齐司马也跟廷尉卿联名上奏,那么这件事案,还有得掰扯呢,未必就会对二殿下不利。
其实要说来,贺、张二族一直是有交情来往的,齐、张二族又是姻亲,在这件事情上,齐司马说服廷尉卿助着二殿下也是合乎情理的。”
“江东顾门怎会帮着二殿下?阿嫂想想,顾氏往日间是如何对待舅父的?兄长要不是被顾氏打压,又怎会,是现在这样的处境?我是担心,廷尉卿明面上看着是帮二殿下,暗中说不定有什么诡计。”
“顾氏毕竟是嫁出门了,堂堂的江东顾门,又怎会容许一个出嫁妇对宗族事务指手画脚?而且和贺、顾这样的门第比起来,阳羡裴算个啥?顾氏是低嫁,且还是嫁作继室,她啊,别管从前有多受家族的看重,现在已经是跌价了。”
“倒也是这道理。”
妯娌二人交谈并没有让荧松避退,荧松此时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两个妇人,忍不住腹诽:蓬莱君在阳羡裴的地位,可远远不是她们两个能比的,且她们还明知道,顾郡公自来对阳羡公,都是以礼相待以诚相交,刘氏的父祖就不说了,根本难进江东顾的街门,又就连四娘,顾郡公虽然视大主公如挚交,何时因此就高看姚女君的家族半眼?自欺欺人的言辞,还说得这样心花怒放。
刘氏咯吱咯吱地笑一阵,又说:“娣妇要实在不放心,我还有两个建议,现如今九弟不是跟梁眴极其要好么,梁眴可是太子的大舅兄之一,东宫的内情,就算他不知道,梁良娣应该不会毫无所知,可以让九弟试着去打探内情。
再有就是娣妇自己,更有一条好门路。”
“嫂嫂是说抱琴的路子?”
“心宿君才不会搅和进这事里头呢,心宿君啊,惯是个奸诈的,太子和二殿下斗输斗赢,他只要作壁上观,都能享渔翁之利,这件事找抱琴是打听不出来什么的,我说的是六殿下,危宿君。”
“我明白了。”王青娥笑靥如花:“是我从前小看了六殿下,觉得他有刘庶人这样的生母,识见不高,天性愚钝,谁知道原来危宿君却是那样风雅的一个人,我有幸能得危宿君的赏识,若是危宿君知道内情,定然不会相瞒。”
荧松的头更低垂了。
四娘判断一个人是愚钝和聪智,是粗鄙还是风雅,标准便即对方待她是何种态度,说来那危宿君也真是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危宿君对四娘揣着别的心思,与其说想和裴九郎相交,不如说是打算借着裴九郎这块跳板亲近四娘,四娘沾沾自喜,把这事拿来说给刘少君听,刘少君竟然还怂恿四娘和危宿君多接触。
毫无知觉者,其实就是裴九郎而已。
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前生时高攀上了五娘不知珍惜,那么现在,就由得他所钟情的女子好好回馈他的情有独钟吧。
皇子们的府邸虽然都在台城里的永福省,可又都各有庄园、别墅,像二、三两个皇子,因为母族势盛,在建康城里均还置下了别苑,司空月燕不如哥哥们财大气粗,但在内城的故安里,也有个小宅子,他还把宅址告诉了裴瑜——王青娥自然就知道了。
此日,王青娥找了个借口,摆脱了武婢,只带着荧松乘车到了故安里。
六皇子这座别苑,从外观来看丝毫不起眼,未设门楼,也没有挂匾,白昼门是虚掩着,闻得叩门声,一个总角小厮拉开门,听荧松说是王少君来访,赶紧将门彻底敞开,王青娥大摇大摆地入内,被下个穿着看上去还算光鲜的仆妇恭引至正厅,仆妇又是令奉茶,又是令呈上糕点瓜果,忙了一阵,笑着讨好:“殿下有叮嘱,若是少君来了,得赶紧着人通传,只故安里离着台城着实有些远,且殿下如今上昼要往太学听讲,下昼还要操练弓马,现下必定是在台城的,少君还得先候上一阵。”
“前些日听殿下说了,这间宅子里也有花苑,可殿下总觉得造办得不够雅致,于是盼着我有空闲时,能来看看应该怎样改造,我能随意去花苑里逛逛么?”
“当然是可以的,少君可是殿下的贵宾呢。”
六皇子比王青娥预料之中来得快多了,他真信了王青娥是来参谋如何改造花苑的,尚还气喘吁吁,就紧赶着说明:“我也是旧岁时才置下这所宅子,就是在上巳之后,那时我就想着如果在内城有处别苑,跟少君……不,跟裴郎君见谈时也方便许多,原本我是想把宅子置在长干里那一片,但着实不易找到闲置的了。
故安里是远了些,但远些有远些的好处,清静不受打扰,宅子置下后,花苑其实没有打动土木,也就添植了花草,将围墙、游廊重新粉刷了遍……”
王青娥哪懂如何造园的事啊,微笑着打断了六皇子的喋喋不休:“殿下气息尚未平复呢,先喝盏茶,休息下再说吧。”
“少君可真体贴。”
王青娥看了一眼荧松。
荧松有意在这里听个详细,怎奈收到了退避的暗示,她还牢记着瀛姝“不可犯险”的叮嘱,便远离了那处花榭,也没想着悄悄听墙角。
只暗叹道:虽然习俗不强限男女见谈,可四娘毕竟是有夫之妇,和六殿下见面,怎能选择在封蔽的花榭里,还把侍从都打发避让了呢?就算要说什么机密话,也该挑选凉亭一类,没有遮挡,至少能让人眼见着还是在规规矩矩地说话吧。
而在那间花榭里,王青娥却伸出了她的手腕:“殿下闻闻,可知道我今日衣上熏的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