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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昼一路上的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又忐忑,又激动,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期待。
轿子在北宫门停下,他走出去,那高大巍峨的城门撞击着他的心灵。他记起第一次进入皇宫是去参加长公主殿下的生辰宴会,当时他很紧张,从来没去过那么大的场面,头天晚上还因为没有背出三字经被国相爷罚了一顿。那时他才五岁,坐在五哥的肩膀上,一边拍着五哥的脑袋,咯咯的笑着,摇摇晃晃的进了北宫门。
“白五。”清冷的声音传来,赵永昼跟在封不染身后走进去。
四周不断有豪华的轿子停下来,从里面走出许多身着官服的人,这些人里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当年那些与赵永昼同一批的翰林学子,如今已经是身居高位,威严凛然了。
由于皇帝好些时日没有上朝,所以今日的朝会格外浓重。大殿内外,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山呼万岁。赵永昼站在最后面,感受着那庄严肃穆的气氛,心内的震动非常大。
皇帝几日未上朝,自然有诸多事宜等着处理。而封不染昨夜连夜呈上的折子,已经被递了上去。
不一会儿,通传层层叠叠的下来了。
“传,白五觐见。”
赵永昼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袖口,端正身体,迈着步伐从队伍的最后面走出去。从小宫门到大殿的距离很长很长,足以让所有的文武百官看清他这个人。百官们打量他的眼神各异,百种千种。赵永昼一开始心底有些忐忑,然而当他迈出第一步之后,整个人反而越走越从容不迫,越坦然。
迎着那些目光,赵永昼也在留意百官队列里的那些人。陌生的,熟悉的,久违的。有在军营中的那些人,朱常,孙威,封岚印;也有意想不到的,比如那个陈远洲,因为这个人,是他命运改变的契机;还有当年与他一同在翰林院上学的人,现如今这些人身上穿着等级森严的官服,彰显着不凡的尊贵地位。他们或而诧异或而漠然轻蔑的看着他,掠过这些人,赵永昼走到了最前面。
领着文武百官站在最前面的文官和武将,都是赵家的人。这是何其之大的荣耀。赵永昼的脚稍微有些软,每走一步,都觉得是踩在心脏上。赵永德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这多少给了赵永昼鼓励。然而赵永昼定定的看着站在文官前面的人,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赵永修大概是觉察到了青年热切诚恳的目光,疑惑的看过去。两个人的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赵永修内心坠坠的一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是不太舒服。他于是撇过眼,将内心那股淡淡的感觉忽略了。
赵永昼垂下头,迈上台阶。那大殿里立着皇储亲王,还有封不染。在封不染的眼神示意下,赵永昼撩开袍子跪在地上,朝坐在龙座上的中年男人磕头。
“小人白五,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赵永昼站起身来,微微含着首。
“你就是白五?”头顶传来平和但不失威严的声音,“把头抬起来,让朕好好瞧瞧。”
赵永昼抬起头,微微有些诧异。眼前的容和帝已比印象中的老了许多,不过依旧正值壮年。他想起私底下听到的传言,说容和帝即将大行,这才命各地将领大军纷纷还朝,以备夺嫡之战。然则看容和帝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将死之人。
容和帝看清了他的样貌后,慢慢露出了笑容,点着头:“嗯,是漂亮,像只小老虎,难怪爱妃老在朕面前提你。”
这话赵永昼有些听不明白,但也没深想。封不染微微皱起了眉,正要说话,容佑已经上前一步,启奏道:“父皇,您圣体违和,今日朝会事物繁杂,还是早些处理完,回去歇息吧。”
容和帝对于儿子的体谅很是满意,挥挥手,对白五道:“已经有许多人在朕面前提起你,都说你是如何优秀,在战场上如何勇猛,护主有功……朕听说,是你取了那巨澜佛陀多闻天的项上头颅?”
赵永昼一顿,“回陛下,是。”
容和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问:“你是岭南白家的人?”
“回陛下,小人乃是岭南白氏分家一员,幼年因家难不得不远走他乡。后投身军队,意在报效朝廷,为国捐躯,苍天怜我,让我与叔叔在战场上相遇,因而得以团聚。”赵永昼不疾不徐的将一早容佑教给他的说辞道来,末了还看了那立在殿下的禁军统领一眼,眼睛红红的,十分动人的情感。
白先桀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容佑道:“父皇,白五军功卓越,又是贵胄之后,依儿臣看来,应当给与他爵位和封号,以慰我战士之心。”
“那就依佑儿所言,封你做个宣节校尉,日后再多加努力,后生可畏,朕十分看好你。”容和帝笑眯眯的说完,可是惊讶了众人。
按理说,白五在军中战功累累,先前因着罪人的身份不敢往上报,但实际地位已经是将军级别。这次回来改变了身份,先不说岭南白家名贵之后这个名声,光是取得敌方大将多闻天的首级这一功绩都应该是一等功,按照容佑的这个操作法,白五获个五品军衔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宣节校尉’,区区八品军官,比白五在军中的阶位还低。这哪里是回来受封的,分明是来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