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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声音就像是山间的溪水般清澈,带着笑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似的更加娇俏可人——这本该是非常温暖的场景,可就连一向迟钝的宁夏初也能够感受到这其中蕴藏的悲伤来。
“我的哥哥,林玉初……当他还在的时候,他最喜欢的便是制符了,面对着那些零零散散的材料,他能一坐就是几日不动——即便那时他还尚未辟谷。”
“那个时候我还小,并不懂得这有什么奥妙,只是缠着他与我一起玩耍……现在想来我简直不懂事极了,可哥哥从没有对我生气过。他索性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给我讲解那些制符的知识,深入浅出,简单有趣。”
“很可惜,在这方面上,我一直是没有什么天赋的,我承认这一点,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或许还要加上将来。”林玉墨微微垂下眼睑,而后又突然扬起,“可是我知道,我的哥哥,他在炼符一道上的天赋是一等一的,恐怕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几个能比他悟性更好的修士出来……这并不是我幼时对他盲目的崇拜,就算是现在,我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断定。”
她脸上的神采里是止不住的骄傲:“我哥哥十年前所炼制的傀儡符,虽然限于他当时的境界并不高,所以能够召唤出来的傀儡只有结丹初期修为,但是这些傀儡却能够越阶与结丹期巅峰修士缠斗不休而并不逊色,并且直到如今,也没有哪位修士能够在不用武力毁灭的前提下,用纯符箓的手法将它完全破解掉……还有他路过一处发水患的城池时,随手为那些凡人炼制的止水符,直到现在依然是他们生命的最大保障,我特意检查过,那张符纸的效力还尚可持续上百年……”
林玉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中涌动的光彩温柔极了,与她一直以来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骄傲跋扈完全不一样。
然而渐渐的,她的声音就又低了下去。
“……可是他的这种喜好却不被我们家族所接受。”林夏初抬起头来看了乔无念一眼,“你们知道的,林家——一直是以剑术见长。”
“作为一个以强盛的攻击力而闻名修真界的家族,他们怎么会容许本家的嫡系大少爷居然偏好这种旁门左道,从而不务正业呢?”说到这里,林玉墨讥讽一笑。
“可是我哥哥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就算他在剑术上的天赋并不差,但是他的身体却必然要限制他的发挥,同样的程度,同样的资质,别人一分力气就能达到的程度,哥哥他却要花费十分力——尽管,同样的攻击能力,哥哥用符令也能轻易做到,远不用这么辛苦。”说着林玉墨挑了挑嘴角,弧度并不柔软,反倒带着些许尖锐,像是把刀,刺伤着自己,“更何况哥哥他并不像我这样任性且为所欲为,他性子柔软,总是温和而顾大局的。尽管他难以割舍对于炼符的喜爱,可是同时也不希望辜负了族人的期盼,这样煎熬之下,他的身体状况就愈加不好了。”
“可笑那些族人只看见了我哥哥日渐精进的剑法,却没有人会关系私下里哥哥他有多么劳累和疲惫,失去了喜爱的东西以后又是多么寂寞和迷惘,而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了我们的父母。”
“哥哥顾上了所有人,却独独漏掉了他自己。”说到这里林玉墨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哥哥他那么早就去世,任何灵丹妙药都无能为力……他难道不是被那些本该站在他身后,成为他坚实的后盾的亲人们所逼死的吗?”
场面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刚才还令人感觉暖乎乎的阳光一下子失了温度,身边的景象都好像萧瑟起来了。
宁夏初大气都不敢出,沉浸在林玉墨的讲述中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惋惜和伤痛。
“……哥哥走了,可是我还在,尽管毫无天赋、技艺不精,尽管只会给哥哥丢脸,但是既然制符是哥哥想要的,那也就是我想要的,哥哥不能继续做的事情,我来帮他做。”林玉墨顿了顿,“但我不是哥哥,所以我才不会为了所谓的什么名声,所谓的什么期待去改变自己,识大体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想传什么流言就传什么流言,我依旧还是我。”
这样说着,林玉墨深吸一口气,高高的仰起了头,就像是恢复了平时那个大小姐的气势一样。
宁夏初张了张嘴却又立刻紧紧地抿上了。他想到了当初在七玄阁初次听闻有关林玉墨的“怪癖”的时候,他仿佛是在看猴戏的心情……他为自己曾经生出的那样的想法感到羞愧。
无知,也并不是逃避负疚感的借口。
“才不是丢脸呢,你哥哥如果知道你一直这样想念他,并且一直在坚持炼符这件事的话,他只会非常非常为你骄傲而已。”宁夏初信誓旦旦的安慰着林玉墨。
就像是师父会做的一样……如果林玉初真的那么像师父的话。
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珍惜别人的心意呢?必定是会笑着记住别人对自己的每一点好,就算是……在天上也是一样。
“……谢谢。”难得的,林玉墨居然有被乔无念感动到的感觉,她柔和了刚才凌厉的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而且你也挺好的,不需要改。”宁夏初发誓这是自己第一次夸奖林玉墨,结果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么刷新挑战度的当面说出来,不过……这也算是真心实意吧。知道了林玉墨的这些过往,又打消了她是自己潜在情敌的顾虑,宁夏初觉得自己现在看林玉墨倒是很顺眼的,师父说的没错,林玉墨还是个很好的姑娘的。
面对着宁夏初的夸奖,林玉墨也难得的卡了一下壳……这世界突然好像有点玄幻了,她有些适应不良。
于是她摆摆手,赶紧自己转换了话题。
“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回林家……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我也就说了吧。”林玉墨抿抿唇,“我之前在自己的洞府里炼符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炸损了居所,然后理所当然的引来了我的父母还有族人的围观……就像是当年他们用着所谓情理逼迫哥哥一样,他们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试图用这样所谓的‘劝导’让我走回正途。”
明知道不合时宜也不应该,但宁夏初还是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炸毁居所啊,如此说起来,这半年来林玉墨只是有几次差点把洞府烧起来已经是很克制了。
“之前不管多少次我都忍了,只有这次……只有这次,这和记忆里他们逼迫哥哥的情景何其相象!他们大概早就忘了当初他们也曾经这样逼迫过我的哥哥了吧,哥哥走了,那些伤害他们也就自动忘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