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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则安第一时间收到京城的消息。
狄使耶律衍来访。
耶律衍这人颇有些传奇色彩,明明是狄人,却学了一身汉人本领。他劝服他哥哥定都建国,休养生息。北边再荒凉也找得出几块好地儿,狄人占了那些关键地形耕作和生产,顺便圈了一大圈的水源和草地,别的草原人想要放牧或者交易都得向他们称臣。
几年下来,北边竟渐渐成了气候。
谭无求来信时提及这些变化,言语间免不了带上几分忧虑。这本来是谭无求计划要做的事,这几年派人深入草原,才发现北边竟有那样的人才。面对刚刚“汉化”、还带着浓郁马背民族气息的狄国,想照搬西夏的经验根本无从下手,连派去的探子都消失了好几批。
这些事,谢则安也只能当个看客。
谢则安虽然升得快,却也只是边关小州的知州,能掺和西夏的事纯粹是因为他和燕冲、谢晖关系够亲近,他们听得进他的意见。他没去过北边,根本不了解那边的具体情况,哪比得上谭无求和恭王。
但这并不妨碍谢则安对北边的重视。
自古以来,最大的威胁都来自于北边。
谢则安叫芸娘继续跟进。
端王看过谭无求的信,相当复杂地瞅着谢则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宫里的内侍你认识,恭王的幕僚你认识,那么多的商户你也认识。”
谢则安一笑:“皇叔我不也认识。”
端王不说话了。
凉州离得远,日子还算平静,京城却不怎么太平。
谢大郎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意识到有这么一批狄国使者入京后一直严阵以待。没想到这习惯性的提防还真给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这个耶律衍好像对京城很熟悉,很多地方不需要人指引都能出入自如。
而对于京城这几年才出现的事物,耶律衍则会多观察一会儿。
这样的表现非常细微,谢大郎的人却一点都没落下,统统记了下来。
谢大郎可以推测出两个事实:一、耶律衍以前来过京城,而且来的时间不短,足以让他摸清京城的状况。二、耶律衍来京是在几年之前,以他对金玉楼的关注程度来看,至少从八年前起他就没来过了。
谢大郎皱起眉。
谢季禹进门时正好看到谢大郎那表情,不由取笑:“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把眉头皱成那样?”
谢大郎眉心微微舒展,在纸上写出自己的推断。
谢季禹一怔,说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谢大郎写:“三郎教的。”他收的人有些和他一样口不能言,有的耳不能听,这样本来是种缺陷,但这些缺陷往往会赋予他们更好的视力、嗅觉或者观察力。谢则安教过他们一整套方法:人的言语往往只能表达比较片面的东西,光是听对方说话可能只能获取三成自己想要的信息。想真正掌握对方的想法、对方隐藏的事实,从表情、肢体语言、真实行动下手会更容易也更准确。
谢季禹对谢则安时不时弄出来的新东西已经麻木,听谢大郎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
谢季禹说:“也许他真的在京城呆过。许多年前来京城混吃混喝的异族人可不少,当然,也有很多事浑水摸鱼的密探。当初会有那场大乱,绝对少不了他们的兴风作浪。”
谢大郎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也并不发问。
谢季禹对谢大郎总有些无奈,这家伙和他根本不亲,要不是这回主动要他向长孙家提亲,他都怕这个儿子一辈子都不成亲了。
谢季禹说:“你和三郎不需要太忧心,有谭先生和恭王殿下在,北边怎么都不会有事。”
谢大郎点点头。
第二天上朝时赵崇昭接见了狄使。
耶律衍当着百官的面给赵崇昭献刀。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在于那把刀所用的钢材。
谢季禹一眼认了出来:那是一等一的精钢,用的是当年齐王集众匠之力琢磨出来的炼钢新法。
赵崇昭看不出来刚才好坏,他看了眼那把刀,点点头叫内侍接了下来,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样的刀大庆比比皆是,用得着狄国献上来吗?
他对接待狄使的事本就兴致缺缺,随便搪塞几句准备把人打发走。
耶律衍差点没气死。
都说这位新皇不靠谱,真没想到竟连示威都看不出来。
耶律衍说:“等一下。”他望向赵崇昭强调,“这刀不是一般的刀,它坚硬无比,削铁如泥,是一等一的好刀。”
赵崇昭颔首:“当然,要不然你们也不会跋山涉水地把它送过来。”他回望耶律衍,“对你们狄人来说,它是最好的刀了吧?”
耶律衍听赵崇昭话里藏着话:对狄人来说是最好的,对大庆而言却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