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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东前沿的楚州,既临海又濒江,黄河在此夺淮入海,勾通江淮的运河以此为终点,州城不远还有名为“洪泽”的大湖,本该是天然的水利枢纽。
南渡之后,楚州成了大宋的抗金前哨,所谓“郡居江北既严护于近畿,路出山东更扫清于小丑,兵卫森罗既作淮壖之重镇,舟师毕集又居海道之要冲”
淮水南岸,一处偏僻的滩涂后面,张青云无聊地踢着脚下的卵石,偶尔会举起手腕看上一眼,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水流湍急的江面上仍是踪影全无。
“先生,有动静了。”一个举着望远镜的军士突然轻呼了一声,他闻言一振,赶紧向前面望去,搜索了良久也只找到一个小黑点,稍不注意就会漏过去。
军士手上的千里镜他也曾试着看过,镜片里陡然变得清晰的图像让他很不适应,就像远处的人突然之间跳到了眼前一般,因此一般他是不会亲自去操作那个事物的。
过了一会儿,小黑点渐渐地变大,肉眼可见一叶扁舟正驶向这里,船很小,上面只有一个渔家奋力划着双浆,船头则站着一人,背着手向这边张望。
“是都头他们。”军士兴奋地叫了出来,张青云带来的人都站起身,跑向前方,挥着手大声招呼着,浑忘了一江之隔的对岸,就是敌国。
“某来得晚了,让先生久候。”一身富商打扮的李十一拱了拱手,他的变化让人刮目相看,待人接物都有了些模样,根本看不出是个粗鄙军汉。
划浆的汉子也是他的手下,一些认识的军士都上去迎接他们,李十一好不容易才脱了身,笑着走向落在最后面的张青云。
“只要能平安回来,等得一时半刻又算得甚,都头一路辛苦了。”张青云面带笑容地回了一礼,言语真诚地说道。
眼前的几个人都是从重兵云集的敌区而来,看似潇洒的背后有着何等不为人所知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样的行径让他佩服不已。
这一趟是他自己主动前来的,刘禹在对讲机里虽然骂得很凶,可一听就知道那满满地都是关爱,李十一等几人是最早追随他的那一批人,一共也没剩下多少,太守这是不想他们再有失。
“咱们过去说。”李十一看了看周遭,这附近都是盐碱地,没有农田,不远处就是高大的州城,倒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太守有何吩咐?”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站定,李十一有些迫不及待。
“太守说了,你们这一回干得漂亮。”张青云说的是刘禹的原话,只不过他截掉了“虽然”两个字和之后的话。
“先生莫要瞒某,太守气得不轻吧。”李十一苦笑着说道,他自知违了令,可这种事并不是一两回了,太守会不会责罚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只有夸奖。
“都头......”张青云一个称呼刚出口,就被李十一出声打断了。
“先生若是不弃,就如军中弟兄们那样,叫某‘十一哥儿’吧。”在北地的时候,这个称呼是会要命的,他猛一听到都有些不习惯了。
“好,十一哥儿,太守此番除了将你等叫回,还有些事物要某带给你,他说‘有了此物,深入敌后的弟兄们就不用担心无传音筒可用了。’东西在城里,少时你带人去领,每一处商号只有一个,用起来不难,可还是要小心些。”
张青云说的就是手摇发电机,刘禹买的既不是最贵的,也不是最有效率的,他要求的是最耐用的,操作也要尽量简单明了。李十一听了很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何物,但既然是太守发了话,他当然不会不信。
他在北地这么转上一趟,除了实地打探军情,还有就是建立消息网,在北方各地以商号为掩护,组成一个固定的情报收集系统,就像元人做的那样子,只不过他们有了这时空最强的利器,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各处商号地点和名册,请先生务必亲手交到太守那里,这册子只有一份,一旦有失,弟兄们就有性命之虞,还望慎重。”
李十一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过去,张青云听了他的话,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原本轻轻的册子似乎变得沉重无比,他点点头,取出一方帕子包好,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还有一事请转告太守,山东之事有些变故,对方与我大宋有些过节,此事怕是不好办,某还在想别的法子。”
他望着不远处的楚州,李全就是在这里为宋人所杀,临死前他还一把火烧了原州城,现在的城池是后来新筑的,几十年不断地加固,反而成了两淮第一坚城。
“嗯,太守让我转告你,解家老二不可轻信,如无必要,在其面前不可暴露太多。对于此人,你有临机处断之权,有任何疑点,你都可以断然处置,不必再回报与他。”
张青云记下了他的话,同时也转述了一番,李十一点点头,解呈贵目前还算合作,元人虽然加了他的官,可并没有重用的意思,他内心有些不满,现在看来不会对做出对大宋有害的事来。
“此次一行之后,某可能会离开建康城,江淮这摊事,今后就全由你作主了,太守有言,‘要习惯作一个决策人,而不是执行者’,其意如何,你自己体会吧。”
本来早就应该离开的,总有些事情绊住了,再加上刘禹一直没有授官,去了也无事可作,所以他才在建康呆了这么久,现在,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对这一点,张青云早有准备,同家里也说清楚了,能去京师作官,张母哪有不满意的,只有儿子出息了,张家才有振兴门楣的一天,当年再辛苦也要送他去读书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那某在此恭喜先生了,此行必然青云直上、鹏程万里。”李十一用了他名字中的两个字,在这里正应景,张青云也笑着回了一礼。
此时调他过去,当然是有要事,太守即将会作什么,他们虽然不知道,可是肯定和对岸有关,鞑子在磨刀霍霍,这一点没有人比深入敌后的李十一更清楚直接,一想到大宋的实情,他几乎每天都睡不着觉,不知不觉,刘禹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依靠,就像在鲁港那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