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我不在乎(8k大章求月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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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上。

道子兴致勃勃坐于棋盘之前,捻起了黑子。

棋子温润如玉,材质上佳。

面前的比丘尼正执白子,相较于蓬莱道子的聚精会神,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蓬莱道子盯着棋局,自银台山上一别后,再与之对弈,不知已过了多少个春秋,他道法自然,随心所欲,心念自然起伏。

湖水随他的心念掀起波澜,不大,极为细微。

修身养性,又道法自然。

“多少年咯,唏嘘,不胜唏嘘,”

蓬莱道子落下一子,恰好围住打劫,笑道:

“你棋力差了许多。”

“……”

但没有传来回音。

蓬莱道子猛然抬头。

只见比丘尼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可怕,下一瞬间,自头颅之处竟裂开一道幽深缝隙。

蓬莱道子骇然失色。

下一刹那,比丘尼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是分叉的雷霆,而后轰地一声,骤然破碎开来。

细白的碎屑与雪花混杂在一起,化成了茫茫江雪。

湖心亭上,只剩下蓬莱道子一人。

他掐起了手指,想要止住颤抖,却抑制不住浑身的战栗。

良久后,他脸色苍白地吐字:

“连你也死了….何其道阻且长?”

且回首…

蓬莱岛的万顷湖水,

波涛涌起如山,已是惊涛骇浪。

…………………………

王康是个大旗尾村的樵户,生在大旗头,长在大旗尾,家里有几亩薄田,又有老母要赡养,典型的光棍汉。

但这光棍汉不想那些流里流气的氓子,相反因为老母,干活起来老实本分得紧,不赌也不嫖,勤勤恳恳攒钱准备娶亲,但三四年前被牛顶断了腿后,没力干农活,于是家里的田就租了一半给别家,自己时常就上山捡柴。

柴这东西,说好捡那是好捡,但捡回来要怎么卖出去,就是老大难,家里的柴堆得老多,但很难换得了多少米粒,王康都不知“殷实”这两个字怎么写。

说起来,别说不知“殷实”两字怎么写,他本来就不识字。

今早,不凑巧,老母亲掉了一颗牙。

掉牙可不得了,按照风俗,掉牙的老人是要去回首崖老人洞的,自己待上个三四天,要是没死,那就背回到家里,要是死了,那便就地放着,草草了事。

王康慌极了,抓着老母的下巴,试着把牙给老母按回去,但就是按不回去。

“老天爷要娘去老人洞咯。”

相较于王康,老母就看得很开了,老人们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年轻人紧张得很,可老人们却不觉有什么,

“不去老人洞,老人洞里的鬼抓人咋办?害苦康子哟。”

见王康不想带她去回首崖,更不想带她去老人洞,老母就连劝了几声,还咳嗽了好一会。

传说回首崖上有食人鬼,据说是哪家的不孝子被赶到山上所化,为了报复被逐出家门的怨念,就专门吃大旗头、大旗尾两村的老人,老人放到老人洞里,一两个月后,就吃得只剩骨架。

没办法,王康怕鬼,老母又极力在劝,他只好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把老母背起来,踏到了醉江山上。

树影绰绰,便是大白天,也是阴森诡谲,冒着血腥味。

王康的心都提了起来。

难道昨夜食人鬼出来吃人了?

他心慌意乱,背着老母好不容易来到老人洞外。

洞口漆黑一片,冒着死气。

王康冒着冷汗,慢慢把背上的老母放了下来,

“娘,咱们到了……”

话刚刚说到一半。

山洞昏暗,呜呜风嘶,阴翳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王康便瞧见,里面有东西杵着爬了出来!

那是个血人!

…………………………

“给我拿点水来。”

陈易把水袋丢了过去,倚靠着石壁,摸了摸苍白的脸颊。

王康战战兢兢地抖着身子,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明白,眼前这不是什么食人鬼,而是一个落难的官家。

相比较他,老母就淡定得多了,她靠在墙壁上,垂着脑袋像是在打个瞌睡。

“那、那边有条溪,咱这就给官家拿点水来,但、但是官家你这儿不安全……”

王康发着抖,瞧见他的剑,还有浑身的血,就知道是个狠厉货色。

“不安全?”

陈易问。

他在这洞里待了快一夜了,一路都躲过了几乎所有的喜鹊阁谍子。

“有、有食人鬼…”王康压低声音道:“它住着,专门吃人。”

陈易见他惶恐模样,沉吟了一会问道:“食人鬼姓什么?”

“王!”王康连声道:“跟咱们大旗头、大旗尾两村一样,都姓王!”

只见那人面色如常,接着指尖往深处一指:

“你是说这个吧。”

王康定睛一看。

橙黄的皮、夹着黑不溜秋的条纹,倒在凝固的血泊之中,朝上的头颅赫然写着个“王”字。

“大虫?!”王康惊声道。

那哪是什么专吃老人的食人鬼,就是头庞大壮硕的老虎。

陈易慢悠悠收回了手,道:

“去端些水来吧,你母亲我会帮你看好。”

王康回过神来,瞧着那把沾血迹的剑,说不出一个“不”字,但心里发怵。

要不要报官?

正犹豫间,他听到一声:

“我有钱。”

………………

王康离去后,已警惕了近一夜的陈易终于撑不住。

眼睑沉重,他阖了起来,血结了痂干在身上。

……

不知过了多久,陈易再度睁开眼时,便见那老妪吊着眼皮打量自己。

脑袋昏涨,陈易开口道: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老妪摸着手指数了数,“可能两三刻钟。”

时间不算长,陈易松了口气,他眼里布着血丝,就着阳光眯了一会。

老妪出声道:“官爷睡觉的时候,喊了好多名字,都是女娃子啊?”

陈易怔了怔,接着笑了下道:“是。”

昨天夜里,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灭了药上菩萨那化身之后,就睁开了眼,把那小纸船收回到怀里之后,强撑着站起,喘着粗气,为了不让自己意识昏迷,他一边攥着手心,一边喊着一个个名字。

“殷听雪、周依棠、殷惟郢,”

他念叨起妻子的名字,念叨着她们的名字,

“闵宁、祝莪、秦青洛……”

苦苦支撑着残存的意志……

眼睛布满了血丝,陈易在夜色里挪动身体,把自己扯了起来,就这样一点点地把自己扯到了山坡下,扯到了回首崖,扯到了这老人洞。

最后,他看见里面睡了头大虫,一剑结果了它。

他倚靠着石壁睡了下来,用金疮药涂过伤口,接着就听天由命。

每到昏昏欲睡,人死如灯灭之时,他都要念叨一遍她们的名字。

就是那像是一条珠线,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接着一夜过去,陈易多少恢复了些力气,从方地掏出瓷碗和水袋,喝下符水疗伤。

如今命终于吊住了。

不过水也没有了,陈易不敢离开这回首崖边上的老人洞,他现在就是风中残烛,若遇到喜鹊阁谍子,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陈易不免苦笑一下,方入三品境界不久,就自行摧毁了那炼神还虚出来的“意”,如今重归四品。

“三品体验卡。”陈易却不若有所失,攥拳道:“也值得。”

胸中一口气还在,自己就不要死,更不会死,那既然不会死,在乎这么多干什么?

不在乎,才有逍遥。

一入江湖,天地逍遥任我行。

“多喝酒。”他洒然自语。

陈易深吸一口气,拿出绢布擦拭起后康剑的鲜血,昨夜他就是靠这剑,才杀出重围。

在密林这种环境里,适合直刺的剑,无疑要比刀要好用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王康一瘸一拐地回来了,手里捧着个水袋。

陈易接到手里,验过无毒后,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些碎银。

王庚接过后,还没来得及称重,就听陈易道:“财不露白,不要急着给人看,等过半年再用。”

老实的樵夫也不多问为什么,他转身就背起一旁的老母,再看了眼里头的老虎,给陈易道了好几声谢。

老妪趴在樵夫背上,待王庚走远后,回头又看了眼老人洞。

倚在石壁上的陈易摸出瓷碗,把清水倒了进去,接着从怀里摸出了符箓,符纸自行燃起,灰烬落入到清水之中。

陈易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将符水一饮而尽。

符水尽数肚,暖流上涌,游遍了周身。

他稍微阖上了眼,如今已过去了四天,周依棠她们应该安全了,现在他只消恢复些力气后,就离开这里。

…………………………………

王庚带着老母回到大旗尾村,深深喘了一口气。

他关好门窗,从怀里摸出那点碎银子,靠着手秤了秤。

“有三四钱啊,三四钱啊。”

王庚不住出声,但转过头便见老母盯着他看。

老母道:“康子,小声点,隔墙有耳……”

王康一拍脑门,记起那人好心嘱咐过财不露白。

可他有些心痒痒,大过年的,要不拿点家里的铜钱买一串腊肉,孝顺娘,也给自己打打牙祭?

正想着,王康便从一个大缸的最底下,掏出一串铜钱。

“干啥呢,康子?”老母吊着眼睛问道。

“这…给你孝顺孝顺……”王康老实道。

老母道:“你傻,你都不咋买肉的,哪怕大过年的买一串,都不免让多嘴的议上两句,万一给有心人听去了,不就知道你得了财?”

王康一想,恍然大悟,连拍脑门,还是娘想得谨慎周到。

当晚,王康也不买腊肉了,就按着过去的模样,生火煮了些咸菜,再配一碗麦麸粥,跟老母亲分着吃。

吃完之后,王康便上床睡觉,梦里都想着那三四钱碎银子。

咚咚!

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把王康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一拉开门,便看见了一排排着装不凡的人物,数不尽的刀柄晃动,而那群人的更深处,站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女人。

夜色下,王康看不清,他只觉得那是个大人物,光是眼神一扫,就让他双膝发软,跪了下去。

“我问,你答。”

“答…答什么?”

“有人看到你今天上了山,有没有见到人?”

王康一下明白了什么,直声道:

“没有,小的本是带老娘上山去回首崖,但路上就折返了回去……”

“何故折返?”

“不忍心…不忍心把老娘丢到老人洞里。”

王康冒起滴滴冷汗。

他是个老实人,小时老母就教过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日他收了那几钱碎银子,便要给人保守好秘密。

对他来说,这是天生的道理。

“你在扯谎?”

“没,小的…不敢扯谎。”

王庚的话音刚刚落下。

“康子撒谎了。”

王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只见老母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大人们,我们见到一个人,就待在回首崖老人洞…大人们行行好,放过我家康子……”

………………………………

寒风越过树梢枝桠。

陈易猛地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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