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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为矛破,悄然止歇。
山坡高处,野猪抽搐几次,魂归重山。
兽血灌溉入雪地,林地安静得像死去。
坡下,洪平粗重喘息着,仿佛刚刚中矛的是自己,直到数次后才勉强平复心跳。
正在这时,他听到身旁的揶揄。
“打猎这种事怪不得别人,成与不成,是要凭本事的。”
洪范抹掉毛皮衣袖上新融化的雪水,沿坡上行。
洪平踌躇刹那,最后咬牙跟上。
疾行数十步后,两人站上高处、拔下投矛,却如之前的野猪一般骤然止步。
原来这处山脊背后不是对称的下坡,而是刀削斧凿般的断崖。
洪范放眼望去,见原本流畅的山麓仿佛被凭空挖掉了一块,形成半圆形数百米高的落差。
此刻是酉时初(下午五点)。
金色夕阳自西北天极斜照入断崖缺口,被垂直岩面上覆装的冰棱折返映射,好似一道璀璨夺目的光瀑,将万物镀成黄铜。
天地间除却狂风呜咽,一时无声。
“刚刚那些话,是逗你的。”
片刻后,洪范突然说道。
“人间乃争世,我亦不得脱;但洪家族长这个位置,我实在没有兴趣。”
“为什么?”
洪平闷声问道。
他从小就讨厌洪范,起先是因为对方比自己英俊太多,后来又掺杂了洪胜的缘故。
到了最近,这种讨厌里又夹杂了些许畏惧。
但此时沐浴光中,他莫名相信对方说的是真话。
“还记得今年三月份我重伤那次吗?”
渟峙胜景,洪范悠然回道。
“大病之中我惟恍惟惚,曾入梦……”
“我梦见青天之高无极,黄地之厚有限。”
“野猪落其间,茫茫渺渺,何足挂齿?”
他潇洒笑道,蓦然止语。
然后突地起脚,竟将追踪半日方才得手的野猪踢落断崖。
“唉……”
洪平惊叫一声,视线痴痴追着猪尸向下,眼看其化作不起眼的黑点。
最后,崖下的积雪飞溅,远远传回“嘭”的模糊回声。
声音消散,他心中的重重块垒仿佛随着这头猪一同卸下,整个人莫名轻松畅快。
“洪平啊洪平……”
洪范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声音混着崖上冰风,仿佛很近,仿佛很远。
“大华九州四十九郡两百余城,纵横何止万里?”
“金海不过沧海一粟。”
洪范回眸,注视着仅有血缘的弟弟。
“男子汉若有脚力,当亲自丈量天下……”
洪平闻言,只觉一股热气从胸中鼓胀,猛然抬头望向兄长。
然后他看见了洪范展开笑颜。
促狭而灿烂。
“为兄保证,绝对比你在族学中恃强凌弱畅快。”
受这一激,洪平万般情绪猛地一堵,脸盘刹那通红,羞耻得要找个地缝藏进去。
好半晌后,直到洪范回头下坡,他才用对方听不到的嗓音回了一句。
“我再不会了。”
······
次日午后,大雪彻底停了。
会猎已走到尾声,今日虽然还要在帐篷住一晚,但实际上明日的日程只是赶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