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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柏挽着裤腿坐着,他一边俯身揉按着足三里,一边轻蔑的道:“杨昌河有心无胆,哪怕动手也得倚仗我。此事之后,当让他帮衬杨氏弄几块地。”
……
“府尊,妥当了。”
“知道了。”
值房的门关上,杨昌河抬头。
眼中有痛苦之色。“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
悬赏一出,蒋庆之的驻地就热闹了起来。
从昨日下午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求赏。某人说曾看到信礼村的村正在城中某地出现过,要赏钱。有人说曾看到村正在城外经过……
刚开始随行的官员还热情接待,可越听越不靠谱,便把事儿丢给小吏,去寻蒋庆之诉苦。
“伯爷,最离谱的是,有人说曾看到那村正在天上……说什么神灵接引而去。”
蒋庆之给徐渭使个眼色,徐渭拉着官员过去,笑道:“在外面张贴个告示,就说除非知晓村正在何处,否则无赏就是了。”
官员嘟囔着回去,“若是如此,怕是没人来了。”
果然,第二日就没人来了。
就在蒋庆之准备歇息一日时,陈堡和陈集求见。
“伯爷,负责验尸的仵作,家中妻子据闻去了京师治病。”
“什么病?”蒋庆之问道。
“据闻乃是疑难杂症。”陈堡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但当年的纨绔早已成为军中硬汉,“不过下官心想,一个仵作哪来的钱给娘子去京师治病?”
陈集说道,“伯爷,可要抓仵作?”
蒋庆之摇头,“仵作乃是贱役,家中并无仆役,那么,是谁送他的娘子去京师?且他为何不去南京?”
南京更近,且南京的名医也不少。
徐渭打开折扇扇了几下,“这是仵作的软肋!”
“快马去追!”蒋庆之当机立断。
陈集请示,“伯爷,可要把人弄回来?”
蒋庆之犹豫了一下。
若是耽误了仵作妻子的病情……
徐渭没开口,而是垂眸看着鞋面,仿佛那里有墨家历代巨子留下的格言。
何为枭雄?
把人命视为草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此为枭雄。
当下儒墨大战刚开始,蒋庆之若是优柔寡断,对追随者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蒋庆之深吸一口气,“令人去南京请名医。”
这是两全其美之意。
但不够狠!
不够果决!
“是。”
但徐渭却在陈集和陈堡眼中看到了钦佩之色。
二人出去,陈集说道:“人说名将视人命如草芥,伯爷却不同,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堡说:“若伯爷视人命为草芥,那你会如何想?”
“觉着有依靠,可也会觉着冷冰冰的,乃至于想着,换了我若是有朝一日身陷绝境……”
陈集反问道,“老子知晓你这等权贵儿孙没把百姓当回事,定会不以为然吧?”
“你错了。”陈堡第一次收起了笑嘻嘻的纨绔姿态,认真的道:“老子见过那些权贵人家弄死了下人没当回事。他们压根就没把同下人当人看。而伯爷却不同,哪怕是一个乞丐,他也能平等视之。这样的人兴许不是枭雄,可却是豪杰!”
“豪杰!”
“祖父曾说,伯爷此人手段了得,既有菩萨心肠,亦有霹雳手段。男儿心如铁,可也得有柔情。否则那是厉鬼,非人也!”
陈堡拍拍陈集的肩膀,“你以为老子一直跟着伯爷是为啥?便是因为祖父说过我这人一辈子没做头领的天赋,既然没这个天赋,便要寻个豪杰跟着,跟着他建功立业,跟着他转战南北。而这个人,便是伯爷!”
他说完大步走了。
“这特么还是那个纨绔?”陈集挠挠头,追上去说道:“老子才是伯爷的嫡系……”
“我掌军法。”
“军法有鸟用,我夜不收乃是虎贲左卫中精锐的精锐。”
“回头咱比划比划?”
“比什么?”
“比谁先寻到仵作的疑点。”
“赌什么?”
“白云楼一次!”
“艹!花费可不低。”
“赌不赌?”
“赌了!”
室内,蒋庆之点燃药烟,深吸一口,眯眼透过烟雾看着徐渭,“你徐渭才华横溢,且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谋划之能。
你这等人若是在乱世可为谋士。一言兴邦,一言亦可令天下动荡。
最适合你的乃是枭雄。方才我那两全其美的决断,可是让你失望了?”
徐渭放下酒葫芦,“是,我是失望了。老胡曾说过,若伯爷是枭雄,就在下这等狂放不羁的性子,弄不好某日就被伯爷给弄死了。”
蒋庆之眯着眼,一言不发。
追随者有选择的权力,他也有。
这是个双向选择。
随着儒墨大战拉开战幕,他需要知晓麾下的想法和立场。
怕了,想退缩,没问题,恭送。
“徐某还没活够,再有,也舍不得伯府的美味佳肴。”徐渭一脸忐忑,“伯爷不会是想逐客吧?”
蒋庆之莞尔,“苏州之行只是儒家掀起的巨浪的开头,后续我等将会迎来无数挑战。老徐,准备好了吗?”
“伯爷吩咐!”徐渭喝了口酒,朗声道:“若是没些刺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放话,本伯做过测试,沼气池爆炸,不可能炸死六人。那是……他杀!”
“伯爷这是要打草惊蛇?”
“不,是面对面冲着他们瞪眼。”蒋庆之说道:“看看谁先眨眼。明日接着放话,仵作作伪,其妻被指使者绑架,如今前往京师。本伯已令人去追赶。”
“这是……”
“老子要和他们摊牌!”蒋庆之狞笑道:“人人都以为老子来苏州府是和他们斗智斗勇的。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儿,这不只是儒墨大战。更关乎国祚的大势走向。
煌煌大明,当堂堂正正一击,令匪类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