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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
岩灰色的天空降下尘雾,和远处朦胧的矿山相连。
酒馆经历了一天的沉默,并未再迎接狂欢的人。
佩姬锁上了大门,整日像酒馆一样沉默,坐在老摩尔曾坐的地方,拿着那块鼠皮一样的抹布在柜台上摆来摆去。
她的双眼没有焦点,从木纹杂乱的桌板一直望下去,穿过土地和土地下的尸骨。
怀里的啁鸣声让她呼吸困难,好像周围有一团团无形的烈焰正手持切肉刀般锯扯着她的身体。
可她既不愠怒,也不恐惧。
仿佛一滴浓了数十万人的血落到毛毯里。
那毛毯现在正蒙着她的脸,使她吸入血腥,呼出狰狞。
木桌七扭八歪。
酒馆没其他人。
罗兰抱着木琴,闲懒拨弄宁静的小调。萝丝和金斯莱对坐,下着盘一败涂地的棋。
佩姬攥了攥抹布。
一些决定让她眼睛变了颜色。
她绕出柜台,静静来到三人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
佩姬并不客套,甚至有些无礼。
“道森先生,你和我哥哥之间的仇恨难以转圜。雪莱小姐,你说今日受了侮辱——斯特里特更不该这样对待一位身世良好、品德高尚的淑女。”
她扫了扫前额的发丝。
“我当然清楚,这平白无故的帮助不合我们之间的友谊。”佩姬说:“所以我可以承诺,当我成为斯特里特家的主人,将对你们开放宝库——”
“财富,或奇物,秘仪,知识。”
“倘若你们需要…”
萝丝笑得像得逞的狐狸:“哎呀,那可要死不少人。”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死的人会越来越多。”佩姬定定看着萝丝,眼神里仿佛藏着刀,“老摩尔死了,接下来会是谁?我的一切,曾经相识的、同我一起生活的人…”
“一个个都会死在亨利·斯特里特的贪婪中。”
“他配不上这个姓氏,也对不起这片土地上的人。”
金斯莱抬了下手:“斯特里特小姐,我必要先和您说清楚——我是不会参与到一场叛乱中的。即便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但仍有损名声…”
佩姬摇头:“我会将你们的名字隐去。请相信我,也相信我的胆怯。如果你们的名字出现在了报纸上,我的也会,不是吗?”
萝丝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说说看,你要我们帮你干什么。”
“杀死亨利·斯特里特的猎犬。”
据佩姬所知,围绕在亨利·斯特里特身边的仪式者一共有两位——
“我哥哥也是仪式者,但只是一环。”佩姬说:“想要推翻他,就要先拔掉这两个‘路障’。”
她告诉他们。
庄园里的两位仪式者,一个三环,一个二环,同为「沉思者」之路。
“你们知道「沉思者」吗?”
萝丝翻了个白眼:“我们不是从乡下来的。”
「沉思者」这条道路,查尔斯·克洛伊曾给罗兰展示过它的威能——随着升环,仪式者的身体逐渐腐朽,同时,精神不断向上攀升。
他们的肉体脆弱不堪,却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时间,复现回忆。
可以说,越高环,越难对付。
“二环和三环。”罗兰沉吟:“未抵达高环的「沉思者」恐惧刺杀——这是你想说的?”
“没错。”佩姬点头:“我清楚他们不会整天在亨利·斯特里特身边。道森先生,我们要等待时机,然后…”
只要让两个仪式者退场…
“从明天开始,我会让科勒传出消息。很快,所有矿工就该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我会盯着那两个仪式者。每个月末,他们都将到正在兴建的教堂侧屋做祷告,然后,其中一人会乘车到临镇巡视。”
“那时是我们的机会…”
月末。
不剩几天了。
“成交吗?”
佩姬说完,分别看了三个人。
“帮助我夺得真正的权力。相对,你们将获得斯特里特家族的友谊,并且,家族宝库也将向三位打开…”
金斯莱垂眸:“我并非仪式者,也不在意世俗上的财富。斯特里特小姐,我想问,您干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这话让佩姬大为惊讶。
这些日子,金斯莱应该听过、见过全部了。
他现在问‘为什么’?
“我当然清楚‘为什么’。”金斯莱扯了扯嘴角,“只是提醒您,斯特里特小姐。当一切尘埃落定,别忘了这个‘为什么’。”
佩姬沉默片刻。
“当然。金斯莱先生。我永远不会忘记。”
…………
……
女孩的尖叫声很快消失了。
约莫二十分钟。
不理会床上失去呼吸的姑娘,两个仪式者披着毛毯,赤脚走出卧室。
客厅。
不住搓手的威廉正像条营养过剩的肥胖老狗一样不安地坐在沙发里。
“哦,威廉先生。”年龄颇大的仪式者抖了抖睡袍,将毛毯裹紧,绕过沙发,自顾自倒了杯威士忌,“您等了很久吧。”
“我倒没等…”威廉转了下眼珠,仿佛想到什么,立刻改了口:“我可等了太久!两位…大人?还满意吗?”
年轻些的不爱搭理这谄媚的凡人,背着身,仰头欣赏客厅里的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