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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抖了抖扎好的口袋。
这就像某种唯独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能听懂的信号,人群‘哗啦’一下向前蜂拥!
罗兰立即举枪,枪口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仙德尔却抬起手,把罗兰的枪口按了下去。
“别这样,柯林斯。他们都是一群人生苦难波折太多的孩子…”
她张开手臂,等怯怯的女孩投入怀里后,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头,脸上是不尽的温柔:“你看,你看。她们知道我的来意。”
“我怀揣着善意,恩者的怜悯。”
“她们一清二楚。”
“这孩子太可怜了…”
罗兰开始皱眉头了。
他生长于这样的环境里,可不知道自己有仙德尔·克拉托弗说得这么高尚善良。
咔嚓咔嚓…
哗啦哗啦…
这是打开纸袋的声音。
但是,仙德尔并没像罗兰想的那样,没像他想那样,将食物发给周围的贫民——进行一次普普通通的圣事。
没有。
她…
向前平举手臂,接着,竟倒置了口袋。
早已被切好的面包和一段段肉肠,像雨一样哗啦哗啦落在了泥泞里。
落在她的靴子前。
罗兰愣住了。
然后,耳畔响起了地狱般的呢喃。
“嘬嘬嘬。”
她甩了甩头发,绽放的笑靥上,泛起的一层层诡异而疯狂的神色,完全掩盖住了往日的乖巧与温柔。
“嘬…”
短促的音阶仿佛哨声,命令着人犬们匍匐到泥沼中。
“嘬…”
像来自梦中的呓语,迷幻而神圣的声音,虔诚而崇高的口吻。
“嘬…”
是诱惑饥饿者的咒语,是无数条抖动着的无形锁链。
新鲜的食物倾泄到最肮脏的泥沼里。
伸手,兜袋。
发狂般向天空用力一甩。
然后,叮当作响的铜币脱离手掌,漫天飞舞,再雨一样下落。
人群像受了什么指令一样。
有人迅速抓起肉肠,从泥里扣出硬币塞进一切能装东西的地方;
有孩子跪在地上,捧起混着泥水的面包渣往嘴里塞,不管里面有没有石子和铜币,吃的满嘴是血,崩掉牙也甘之如饴。
他们的骨骼作响,他们的脸皮撕裂,露出皮下狰狞的尖吻和畸形的颧骨。
他们围着那株玫瑰,仰望她得逞而阴险的脸,癫狂而浪荡的笑容。
他们就像被她驯化的野兽。
这座永刑的苦狱,就是他们的兽栏。
“崇高。”
她柔声低语。
‘崇高’。
兽群跟着默念。
“怜悯。”
她踮起脚尖。
‘怜悯…’
兽群含混呓语。
“我们最真挚的信仰…”
‘信仰…’
“献给最崇高的恩者。”
‘恩者…’
“万物之父!”
她的足跟落下,一步步前行。兽群像海水一样淹没了她的脚踝和小腿,簇拥着她一步步融入夜色、融入蠕动的血肉泥浆里。
她依然高举着双手,展颜浅笑,满面圣洁。
信徒们伏行跟着。
她宛如辉光中手持权杖降临人世的圣女。
或云端最接近烈阳的献身者,肩负圣披的主教。
她的声音迷蒙而遥远,双眸却明朗炽热。
她听着一声声‘万物之父’,看脚边那一头头温顺的公兽和母兽,看他们用爪子刨着泥,用嘴拱着自己的靴子,看他们伸出舌头——
将自己的靴面上的面包渣舐的干干净净。
现在。
她的靴子重新闪闪发亮了。
像新的一样。真漂亮。
“不许争抢,乖…”
她轻巧穿行,时而出声指着打斗撕扯起来的,时而弯腰轻抚他们的头颅,使他们从嗓子里发出动物般‘喔’或‘呜’的低吼或呜咽…
眼前的一幕,令罗兰毛骨悚然。
那吟哦和笑声,仿佛是飘荡在这座兽栏上空的悲惨圣歌。
而映在罗兰眼中的张瑰丽脸庞,也陡然龟裂出纵横交错的蛛网,在缝隙中遍生浓烟和邪火,徒生獠牙,流出血泪。
她转过身,在簇拥中一脸悲悯地望着罗兰。
“恩者的善意,由代行者展现于苍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