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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浮生爬到了船杆上,站在杆子顶,眼神环顾四周,除了脚下这艘巨大楼船,以及跟在后面自家另外几条货船,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空无一物。
如果是往年,胶州沿海一带的海域上不可能如此清冷,再怎么长的水路都会看见几条出自大梁的货船,但如今倭寇出没,来来往往的商船已经不如往常十分之五。
陆浮生所在的这艘楼船,甲板上有三层,最底下那层称为庐,中间那层称为飞庐,最顶层则是雀室,由漕帮的兄弟们负责瞭望,警戒。一二层的庐室里住了许多家境殷实,或位高权重的人士,这艘有三层的楼船也是他们漕帮唯一拿得出手的大船,如今的海事不太平,许多客人要走水路都会选择实力较强的漕帮。
见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天,陆浮生站在船杆顶上吸了几口清新空气后,便跳回了雀室里,吩咐雀室里的众兄弟加强警戒,以防最近这海域里很有可能出现的倭寇船队。
陆浮生这个名字,本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但陆浮生一点都不清闲,自打他及冠起,就开始慢慢接手漕帮内的大小事务,而他的父亲,漕帮的当今帮主陆大海,在儿子得到漕帮里众多兄弟的支持后,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花天酒地睡女人,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就算是近些年来胶州沿海地带倭寇开始肆虐,陆大海依然不管不顾,因为他的儿子,陆浮生,将漕帮的一切事务都打理得很好。
陆浮生在得知倭寇第一次劫了自家货船开始,便开始在江湖上花重金雇佣武林高手,如今漕帮的每条货船上最少都有一名七品武夫,而整个船队还会有一名六品武夫来压阵,虽然每次都要给这些武夫分出其所在船队三分之一的利润,但陆浮生一点都不心疼。
陆浮生之所以对这些雇佣来的武夫如此慷慨,除了漕帮帮内的高手寥寥无几,应付不过来以外。最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划算,因为如果你不雇佣那些江湖高手来护船,只靠漕帮内的兄弟,很有可能哪天整队船的货物就会被倭寇劫了去,那才是真的不划算。而且倭寇每次劫船,都会将船上的男丁杀得一干二净,女的则连同货物一同打包带走。丢货还算事小,如果哪位大人的家眷登了自己的船,被倭寇杀了抢了去,那才令人头大。
陆浮生不是一个只看眼前利益的人,他将目光放得很长远,就如同他对船舱内那位身份尊贵的女子一样。
八年前,陆浮生武学只有七品,他不想去白帝城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丢人现眼,如今,他武学练至五品。五品拳夫,放眼整个大梁,都是屈指可数的翘楚人物,更何况他今年才二十九,在众多人眼里,他就是武林天骄,不知有多少武林世家,或朝廷权贵,踏破了他家的门槛,向陆大海提出定亲一事。
然而陆大海对于陆浮生的婚事,就如同他现如今对待漕帮一样,只是当个甩手掌柜,全凭自己儿子一个人做主。
陆浮生如果愿意,他可以轻轻松松就娶到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漂亮老婆,但他不愿意,自打少年跟着父亲去白帝城拜访肃王府,见着了那位被肃王奉为掌上明珠的郡主宋葵,就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天真烂漫,被人称之为大半个武林书库的温婉女子。
如今那位女子,虽还未嫁做人妻,可肃王却迟迟不取消她与那位已经失踪多年,叶家镖局叶开的婚约,陆浮生在等,他也只能等了。
走近这艘楼船建于甲板一层的庐屋,陆浮生叩响其中一间房门、小声说道:郡主,今日还头晕么?在下拿了些治风寒的药物过来。
不一会,门内就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陆公子,我只是昨日稍微吹了下海风,一时受凉有点头晕而已,没那么严重。陆公子的好意,宋葵心领了。”
见房内那女子并无大碍,昨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陆浮生松了口气,继续道:“海上再走个十日左右,我们这船队便能到达京州边境的临云渡,郡主这几日一定要多加注意身体,最近降温降得厉害,千万不要着凉了。”
“谢陆公子关心。”屋内的女子淡淡回道。
陆浮生能与庐屋内那女子隔着门谈话,已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但不知道还能再找些什么话题继续谈下去,便直接请辞告退。
刚转身,陆浮生就瞧见了一位八尺男儿站在甲板上吹风。那人身穿貂皮黑衣,体魄健硕,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特别是眉宇之间,正气十足,非常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哪位年轻的将领乔转打扮混在这艘楼船上。
陆浮生走到了这位小自己几岁,但身份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的男子身边,打了个招呼,“二公子。”
被称作二公子的,正是那胶州白帝城肃王府宋珲的二儿子,宋拒。
宋拒回过头看向来人,轻轻点了点头以作回应,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知道这位二公子不喜欢跟人言语,陆浮生默默站在一旁,与其一起注视着风平浪静的海面。
半晌后,瞭望远方的宋拒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对身边的漕帮少帮主轻声提醒道,“有船来了,倭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