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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弢待辛弃疾接下圣旨,上前两步,一手扶起了辛弃疾,一手挽了毕再遇,呵呵笑道:“韩丞相另有口谕:着毕大夫跟随辛大人整顿镇江兵马,以待天时。睍莼璩伤呵呵,此间深意,自不需刘某再行饶舌了吧。”毕再遇自然明白〝整顿兵马,以待天时。〞八字所蕴含的深意,激动之余,双拳一抱,朗声道:“毕再遇定当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了丞相大人的拳拳关爱之心!”
罗日愿读完了圣旨,面上的庄重之色立即便消失不见,上前拍了拍毕再遇肩膀,笑道:“毕兄弟,你这一去,可苦了我罗某了。整天无事可做,连个喝酒练拳的对手都寻不来。”毕再遇亦笑道:“罗兄弟,不如你也去求求韩丞相,请他把你也调到镇江去,日后咱们一同演练兵马,一起上阵杀敌,岂不快哉!”罗日愿闻言,面上登现向往之色,呆了片刻,方摇头叹道:“不成啊,我曾求过丞相来着,可韩丞相硬要我去做什么劳什子禁军统制,不许我离京,我能有什么办法!”
吴曦此番前来,除了拜贺毕再遇新婚大喜之外,另有一事,就是想再次劝说毕再遇同赴西川。他任为西川制置使不久,便遣人厚贿韩佗胄,求其将杨震仲及毕再遇二将调往川中。结果韩佗胄只答允将杨震仲调归吴曦节制,却不允毕再遇入川。这时候听了刘弢之言,知道毕再遇确实已被韩佗胄视为心腹爱将,自家若再与之争抢,已极不妥当。没奈何,只得收起心思,笑顾罗日愿道:“咱们为将者不管身在何处,都是为国出力不是?在外在内,还不都是一样?”罗日愿摇头道:“大丈夫当立功边野,保境安民。似我这般缩在京师之内,喝酒吃肉度日,能有什么作为?”毕再遇笑着插话道:“罗兄弟,卫戍京师是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重任,抢还抢不到手呢,你就知足罢。”杨震仲,辛弃疾等人俱呵呵大笑。
众人正谈的高兴,陆游自外而入,当厅一站,高声道:“吉时已到,请新人出厅。”厅中人听了,忙各自退开,拥着辛弃疾和辛夫人居中坐了。厅外爆竹燃起,喜乐声中,多个女眷拥着身着喜服,披着大红盖头的辛小娥自内款款而出。毕再遇面带微笑,痴痴地瞧着愈行愈近的辛小娥,如同置身梦中,连旁人将系了红花的绸带塞在他掌中也未发觉。罗日愿见了,笑着打趣道:“啊哟哟,咱们的新郎官都乐傻了呢!”厅中又是一阵哄笑。
毕再遇听得众人发笑,愈发紧张的心头狂跳。只觉得脸颊火热,掌心中也全是汗水。好容易拜过了高堂,又和辛小娥对拜了三拜,待到女眷们拥着辛小娥退回新房,心情方略见平复。
新人交拜天地已罢,酒宴开张。辛府厨下已嫌人手不足,陈世雄急中生智,将绍兴府的厢兵派来了不少,端茶送水。大堂内满满当当地摆了七八张桌子,甚至连穿堂,檐下,也都坐满了宾客。酒菜流水阶搬将上来,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一片笑语欢声,当真是喜气盈盈。
辛弃疾今日嫁女,又值朝廷宣旨调往镇江,诚可谓双喜临门。初时的激动过后,却止不住满腹喜悦,见宾客们纷纷前来劝酒,自是毫不推辞,酒到杯干,不多时便连尽数十杯。席间一名乡绅捧了酒杯,笑嘻嘻地站起身来,道:“今日是辛大人嫁女的大好日子,辛大人的词名,想必在座诸公早有耳闻,今日乘了酒兴,何不请辛大人赋词一首,以为今日之贺。”话一出口,满厅人众纷纷称妙,竭力劝辛弃疾当场赋词。
辛弃疾本来才思敏捷,座中赋词,正乃其所长。但今日这道圣旨实在来的太过陡然,数十年的夙愿眼看即将成为现实,欢喜、伤感、激动、还有丝丝辛酸,俱化作了股股热流堵在喉间,竟然一句词也吐不出口。座中陆游得知辛弃疾将要调往镇江,大展宏图之日已指日可待,也着实代为欢喜。听那乡绅提了这个话头,不由得诗意大发。当即站起身来,摆手道:“稼轩公今日是主,咱们是客,这样罢,稼轩公权且一歇,由老朽代为吟诗一首,权做今日之贺。”陆游素有〝小李白〞之称,名冠当今,座中谁人不知?忙都鼓掌叫好。更有人大声叫道:“快取纸笔来。”
无一时纸笔取到,陈世雄和许俊执了纸头,陆游提笔在手,略一沉吟,便下笔书道:稼轩落笔凌鲍谢,退避声名称学稼;十年高卧不出门,参透南宗牧牛话;功名固是卷内事,且茸园庐了婚嫁;千篇昌谷诗满囊,万卷邺候书插架;忽然起冠东诸候,黄旗帛履从天下;圣朝万席意未快,尺一东来烦促驾;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天山挂旌或少须,先把银河洗嵩华;中原鳞凤争自奋,残虏犬羊何足吓;但今小试出绪余,青史英豪可雄跨;古来立事戒轻发,往往谗夫出乘罅;深仇积忿在逆胡,不用追思灞亭夜。
陆游写罢搁笔,提起吹得干了,复朗声读了一遍。厅中的大小官员及当地士绅大都不甚明了诗中所含深意,但〝管仲萧何实流亚〞一句,是赞誉辛弃疾之才当在齐之管仲、汉之萧何之上,那是人人都明白的,忙都拍手叫好,称赞陆游比喻的妙。独辛弃疾摇头笑道:“辛某哪里敢同管仲萧何比肩,实属过誉,实属过誉。”刘弢拈须笑道:“仓促之间,却道尽稼轩公心事。陆公果然是诗中圣手,佩服,佩服!”陆游含笑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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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酒宴直闹至三更时分,方尽欢而散。毕再遇送走了宾客,又给吴曦、杨震仲、刘弢、罗日愿等人安排好了下处,方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新房。今天虽说是他的大喜之日,但因心中惦记着辛小娥,不敢放量而饮,是以虽然醉得步态蹒跚,神志却还颇清醒。
毕再遇跨进房内,掩了房门,回头瞧着坐在大红帷帐之间的辛小娥,胸中油然生出了一股暖意。定了定神,方轻步走近,缓缓掀开了搭在辛小娥头上的大红盖头。烛光下,但见辛小娥满脸潮红,含羞带笑地坐在床头,低眉瞧着自家的绣鞋。满头珠翠都随着烛光轻颤不已,当真是人美如玉。
毕再遇痴痴地瞧了半晌,方道:“辛妹,我回来了。”辛小娥抬起眼皮,飞快地瞟了毕再遇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去,仍旧瞧着自己的鞋尖,轻声道:“再遇哥哥,你回来了。”毕再遇见她害羞,心下略觉好笑,挨着辛小娥坐了,打趣道:“现下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怎么还叫再遇哥哥?该当改叫‘相公’才是。”辛小娥抿嘴一笑,含羞道:“我……我叫不出。”毕再遇笑道:“这当儿还怕什么羞,快叫一声试试。”辛小娥满脸通红,扭捏道:“不,我不叫。”毕再遇凑到辛小娥脸前,嬉皮笑脸地道:“那我叫你‘娘子’好不?”辛小娥心中既羞且喜,深深地低下了头去,不言不动。毕再遇自怀中取出那枚无时不在的青玉钗来,轻轻替她插在发间。瞧着她娇羞万般的模样,再也按不下心中情y?,伸手扳过辛小娥肩膀,在她两片樱唇上深深地印了一吻。
一吻之下,辛小娥登时全身酸软,樱咛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了毕再遇怀中。新房内烛火明灭,春意融融,道不尽的缠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