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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栊间有碎片滚落,嗒嗒嗒的声音如敲击在谁的心头,然后悄无声息地跌落于地面草丛。
施铭远盯着屋顶上那个悠然自在的女子,长吸了口气,转头问向宋与泓:“殿下与朝颜郡主同来,不知认为此事如何处置才妥?”
宋与泓苦笑道:“我好端端睡在府里,却被郡主唤起,也是叫我主持公道……母后再三要我凡事多向施相求教,不知施相认为此事如何处置才算妥当?阙”
踢过去的石头被无声踢了回来,竟是同样的谦逊好学孤。
施铭远叹道:“殿下,皇后若知此事,只怕又会伤心许久。”
宋与泓道:“施相雄才大略,必定可以悄悄平息此事,不致令母后伤心!”
他走到施铭远身畔,无奈般叹息一声,低声道:“无论如何,如今还是赶紧把浩初和两位小公子救下要紧。只要施相能平息此事,纵然跑了个把人犯,出了点意外,母后那边我都会设法开解宽慰,想来母亲必不会追究此事。”
他言语里处处在为施铭远考虑,言外之意,却分明是让他尽快交出路过,放走这一干人,将今夜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施铭远明知其意,抬眼看向屋脊上那个清美得近乎妖异的女子,负手道:“如此,便请郡主稍待,下官这便叫人去提路公子。”
依然一派的镇静雍容,不失宰执风范。
十一在上清浅而笑,“给你一炷香时间交出路过,不然我会自己去找人。自然,我不会带着施家兄弟找人……也太累赘了,对不对?”
累赘自然得割了,丢了。
于她不过是手一抖、剑一划的小事,那边想把脑袋续回儿子脖子上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当年几番交手,施铭远就深知这女子手段狠烈;隔了两年,彼此仇隙更深。稍有不慎,断子绝孙可能就在今日,且连报仇都不容易,——以这位的身手和才智,以及在朝野内外的影响力,便是他布下天罗地网,只怕也不容易追捕到她。
万没料到她居然有勇气重回京城,且公然与他作对。
若引回朝颜郡主,抓路过这步棋,走得实在有点烂。
施铭远皱眉,却再不敢激怒这胆大妄为的女子,转头唤人吩咐几句,果然便见施铭远两名亲信随侍向后面一排房屋奔去。
宋与泓、齐小观等得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路过的确是被囚在小隐园。
危急之时推出人质相胁,原也不是十一独创。若前来救人的只是齐小观和凤卫,必要时推出路过,显然于瓦解凤卫心志大有好处。
但现在凤卫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个衣袂飘飘坐于屋脊旁若无人品饮美酒的女子。
她兀自踩着施浩初,像踩着垫脚的石头般愈发闲适安然。施浩初握紧拳头,却再不敢挣扎,一动不动地由她踩着,仿佛已与青色的瓦栊融作一处。
韩天遥静默遥望着她,眼底仿佛也浮上了浅淡温柔的月影,刚硬冷峻的轮廓莫名柔和了许多。她若不曾来,今日中伏,前路必定艰险难测;她若来了,纵得一时无恙,未来也难料吉凶。所幸者,不论吉凶或险阻,她做回了曾经张扬的她,而且她不会孤单。再多的困厄,他们会并肩而行。
默算着前去带出路过可能的时间,韩天遥忽道:“郡主,小心身后。”
竹楼依山而建,前面临着园子,后面却都是黑鸦鸦山林。施铭远身边不乏高手,不想受挟制,很可能背后下手。
十一听得他话语间关切之意,漫声应了,垂眸向他注目之际,却触到了旁边另一双明亮的眼睛。
关系儿孙性命,施铭远那边的人果然不敢在解药上动手脚,齐小观已然站起身来,虽然依然面色不佳,但已无明显中毒的模样。见十一望向他,他顿时一笑,奔向前迅速拔地跃起,竟也飞上屋脊。
“师姐!”
齐小观只唤了一声,喉嗓间便已堵住,红了眼圈含笑看她。
十一弯了弯唇角,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
齐小观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看也不看便仰脖饮了一大口,赞道:“好酒!”
十一瞧着他朝气依旧的面庞,轻笑道:“这酒不是师姐酿的,也不是贡酒,其实寻常得很。”
齐小观微笑,“只要是师姐给的酒,都香醇得很!”
他这么说着时,却已连忙别过脸去,借着拂拭灰尘,悄悄擦去眼底湿.润,依然满面阳光灿烂,将酒递还给十一,然后目光扫向竹楼另一面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