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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如果钱惟昱现在强行按照后世普通话的发音改拼法,并且将来他得了天下,推广这一套。那么他就会成为一个历史的罪人,他所建立的那个朝代也不会有历史上“宋词”一类的文化产物了。他本人,有可能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正儿八经填词的人。
一言以蔽之,钱惟昱这套法子,是一套用了如今汉语的主流发音、兼顾了日本人说的“台州话式日语”最后整合出来的,读音接近汉语拼音、只有音节字母的写法是沿用了日语假名写法的注音系统。(这个年代的日语之所以发音接近台州话,其实主因还是天台宗的祖庭在台州天台国清寺,在日本占据数百年文化人阶级的僧侣自然说话渐渐偏向那个发音所致。所以,其实有时候,一些文明传承的东西,当时看上去事情不大,却影响深远。)
……
“这套法子,为兄将其称为‘汉和同音’。为兄回国之后,会拨出一批读书人家的女子作为女官,送来和妹子一起研修此法,再让天台国清寺的义寂禅师等精通汉和文化的学问僧居中通译、逐步消弭两种语言读音上的分歧。妹子也要多多设法在日本国广招才女、僧侣推广研习。
争取花上数年时间,编出一本《广韵字典》,不仅要有新式拼音之法,还要纠正如今《五经文字》和《九经字样》当中对部首分门的揣误,而且考究文字意理的正误。最终使汉和同文、天下教化通达。”
汉和同文、教化天下……听了钱惟昱最后这句铮铮之言,年幼的选子几乎已经无法想象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功绩了,她的年纪和阅历,还没有这个想象力。
“小妹定然废寝忘食,竭尽所能……可惜小妹才疏学浅,只能是边学边做了。”
“怎么可以废寝忘食呢!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记住,不论什么名垂青史的功业,在为兄心里,只有妹子才是最重要的。”
“小妹……记住了,小妹会和清子一并好生筹划这件事情的,和歌、物语不过是陶冶情操地雅物,又怎比得上这种正事儿呢。”
钱惟昱听了之后微微点头,又掏出一张契券,还有一块随身玉佩的信物,递给选子,口中说道:“今日为兄来时没带从人,也不便携带太多东西。妹子既然是要招募学问僧与知书女官编纂大典,花费定然是不少的。凭着这份契券,可以在摄津国兵库町的蒋氏商会——嗯,便是这位蒋姐姐族中的商会了——每月支取不超过一万贯的财物,用于编纂大典的开销。
如果到时候还是不够的话,只要拿出信物,他们自会从肥前的总商号或者日后但马、丹波的宫津町调集银钱的。另外,贤妹若是略有所得,需要刻稿印书的话,随时可以把手稿交给兵库町的蒋氏商会,让他们一并捎给为兄。不出三个月,蒋氏商会定然可以将刻印后的成书运回日本的。”
说着,钱惟昱也不由选子分说,便把东西都塞在选子手中。又和选子说了一番体己话,把蒋洁茹给选子准备的礼物都给选子一一看了。
因为钱惟昱一行出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如今到了贺茂斋院又闲谈许久,天色早已昏暗。钱惟昱见现在回城、再走到礼宾馆一共还有十几里路,也就没有推辞选子让他在斋院用晚膳、再歇宿一夜的邀请。
选子的年纪太小,自然是谈不上厨艺,只能给钱惟昱用瓦煲煮个米饭。晚膳主要是清少纳言和蒋洁茹、陈玑做的,安倍素子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斋院里因为清净,是不会养着禽畜的,所以除了旁边贺茂川湿地里捞起来的鲜鱼、田螺之外,别无荤腥之物。
蒋洁茹知道钱惟昱对于这些淡水河鲜是吃不惯生食的。也就亲自动手,用了醋酢和清酒调味,把鲈鱼批出薄片,扒在一块烧红的鲫鱼背形炉石上,淋上酒液醋酢,顷刻便好了一道炉石炙鱼扒。
至于那些大田螺,则是按照日本人的酒烹荣螺的调调,把螺壳的刺削掉大半,掏出螺肉来剁碎了用酱油、清酒、芥末、蒜泥煲熟了,重新灌回螺壳后,把扁平的月饼烛垫在螺壳下面,用蜡烛的火苗煨着保温慢炖。
除了荤菜,其余便是贺茂的莼菜、茭白、芦蒿、蘑菇等物,这些东西陈玑和清少纳言都会处理,也没什么难度。
晚膳上桌之后,众人便在榻榻米上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也不分尊卑,在矮几上其乐融融地用膳。选子和其他日本少女都是第一次尝到蒋洁茹的手艺,吃到鲜嫩而又被炉石炙烤封住了肉汁的鲈鱼时,选子等人顿时生出了一副自卑。
这个时代大部分日本厨师做的吃食,还真不是给人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