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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顾阿蛮在说出这句话后,罕见的在那张珠玉不能夺起风华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他立在风雪里,好半响都没有说话,飞扬起的雪花颤悠悠的落在他的衣襟上,连着那金莲纹都黯淡了很多。
顾阿蛮让出半个身子让他进来。
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靠着窗户,这样一让,倒好似要让这位文臣魁首,从窗户里进来一样。
有心让他走门,又怕这夜班风月,惹起让人不必要的误会。
“要不、你看看这门窗那个合眼?”
柳渊纹丝未动。
他这样倒让顾阿蛮想起以前在陵川时,听说过的那些“青梅家人,新郎不是我”以至于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苦命人”来。
只是。
太扯了吧。
那可是柳渊。
顾阿蛮也咂摸出不对劲,她披了衣裳,撑了伞,也不走门,而是攀着窗出来。
风月有些大,她颇有些艰难的踮着脚给他撑伞,雪花落在他的发上,她伸手给他拂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昭国国君反了,还是大魏亡了?”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在她口中,就跟不要命似的说出来,偏偏她还云淡风轻,一副询问今日天气如何的模样。
他不说话,顾阿蛮就自问自答,“估计你只要在一日,这大魏是无论如何也亡不了的。”
她拧了拧眉,“可是柳宣芝?”
这话一落。
柳渊的眉睫动了动。
顾阿蛮一时惊讶,“是不是他的伤势?”
她虽然把那伤口缝上了,虽然她用烈酒给他细细清洗过,可是谁又能保证,柳宣芝真能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可去宫里请了御医?”她有些着急,“我并不擅长医道,当初恐怕会有遗漏的地方。”
柳渊垂眸看她,少女披着衣服站着,腕上衣衫滑落,露出的腕子冷的发白,因为出来的匆忙,就连绣鞋都是趿着。
跟他浑身都冷透了不一样,少女身上透着热气,飘落的雪在她额角化成晶莹的水露,将落不落的缀着,衬得她柳眉纤长眉目如画。
确实是消瘦了。
下巴尖尖细细,褪去了些许稚气,含苞待放的花儿那样抽条生长,慢慢显露出属于少女的妍丽娇羞。
顾阿蛮以为是柳宣芝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柳渊如此反常,正要拉着他去,却反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你可怨我。”
听上去似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顾阿蛮愣了愣,理智告诉她,应该温声细语安抚这人现在的情绪。
可实际上,她真的忍很久了。
“我难道不该怨你吗!”顾阿蛮像一个常年被上司压榨,满腹委屈牢骚的小下属,积怨多年,只为今天真心话大冒险一吐为快!
“大魏没人了吗!那么多的国之栋梁!八股老臣!平日里为了些许利益都能谋划十年勾心斗角,前往凉州摆平黑狱谛听楼护送不利,问罪的事,难道不是摆摆手就能办到的吗!”
做什么非要让她一个后宅小透明过去,她招谁了。
想她好不容易摆平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提不到她半点皮毛,凭什么!
顾阿蛮撅着嘴气不过,这一路上他一直柳宣芝这个病号在一起,对方本来就因为伤势情绪郁郁,她这一路更不敢把自己的情绪显露分毫。
回来之后更不能跟夏椿说,可是把她给憋坏了。
她也算看出来了。
柳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总不可能是因为柳宣芝伤势严重。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柳渊看着顾阿蛮拼命发泄一腔怒火,她皱着秀气的鼻子,脸颊气鼓鼓的嘟囔着,当着他的面数落,却又心虚的不敢看自己。
像只胆小怕事的小兔子。
柳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气呼呼的姑娘,只觉得自己来对了。
“只是怨我让你去了凉州?”
当然还有其他,只是顾阿蛮不敢说。
她点点头,勉强道,“算是吧。”
若不是她足智多谋,曹白凤力挽狂澜,说不得她现在尸体都在凉州凉透了。
忽然顾阿蛮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不是又要把我派往哪个犄角旮旯吧?”
不等柳渊说话,顾阿蛮骨子里的反抗精神就已经在叫嚣着让她拒绝。
“柳渊你不能这样。”
如果说之前柳宣芝身受重伤,柳渊没有可信之人,只能让自己前往,她还能够理解,你能勉强接受。
再来这么一会儿,算怎么回事?
压榨下属……上瘾?
“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你。”
他握着她的手腕往前,在靠近那扇窗户时,他顿了顿脚步,然后毫不迟疑地拉着顾阿蛮往前门走去。
顾阿蛮瞧着柳渊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凉的,像是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上了一种叫做“柳渊”的气息,哪怕手指冰凉入骨,也只能让人想到冰肌玉骨这样赞美的词汇。
可……为什么拉我?
美男计?
先礼后兵?
有求于我?
……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顾阿蛮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以至于她人走到门口,跟嘱咐下人去送鸡汤的夏椿打着照面。
夏椿见着人熟悉的向两人行礼,柳渊面色沉冷的点了点头,推开门带着顾阿蛮走了进来。
那骇人的气势,让夏椿禁不住后怕了几分,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傻愣愣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房门。
“主、子?”
刚才柳少师拉着的是主子没错吧?
可是主子不是一直呆在房间里的吗。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看到顾阿蛮出来,毕竟她一直守在这里。
还有柳渊。
少师莅临她们的院子,怎么没有收到前门的通报?
夏椿一头雾水。
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门去问。
她让人去准备了双份的茶点准备送进去。
烧火的小丫头,天真的喊她夏椿姑姑,“咱们府上又没来客,姑姑怎么这么晚了还准备这么多吃食?”
不说不知道。
夏椿往门外一看,这天上的月亮都升到头顶了,怎么这柳少师挑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
端着点心的手指,突然颤了颤,险些把东西磕坏了边角。
“姑姑没事吧?”
小丫头想要过来看看,却在看到夏椿凝重的脸色时,有些胆怯的不敢靠近。
“今夜下雪,主子院里所有的奴婢下人,不用当值,今夜我来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