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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骥听出了他的善意,但若是皈依佛门,那么不论是左叔的血仇,还是左叔与自己的抱负,均成为一场梦幻空花,却教他如何能够答应?一双剑眉倏而拧皱、倏而伸展,微微矛盾过后,恢复了平静与从容,道:
“慧潜师祖,请先行恕徒孙不恭,我佛有言:‘不随于心,能为心师,以心师故,则能得为,一切法师;若能于心得自在者,则于诸法,而得自在。’我若在此出家,则为悖心而行,日后心魔迭生,自然不得我佛自在真意。今日之徒孙,实有诸多因果负身,若不能尽销一炬,即令永堕无间,我也决不回头……”
见他越陷越深,老僧流下浊泪,道:“痴儿,痴儿,你胸中杀气盈溢,免不了深受业火。可知一念愚即般若绝,种如是因,获如是果。此刻还不回头,便将永堕业障,难入轮回啊!”
其实以赵雪骥的聪慧,又何尝不知冤冤相报、无了无终的道理,但是当年自己处处规避,即便身中剧毒,也不想与人为难,甚至不愿戳穿点苍八的真面目。后来他变了,自从左南江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一切都早已经改变了!
“慧潜师祖,请你不必再劝,诸般业障,诸般恶果,徒孙愿意一肩承受!”
赵雪骥伏在地上,深深一拜,旋即长身而起,他的脸上无波无澜,但他的双眼却冷似冰湖,双眉舒展,轻轻吐息,睁圆了眼,只见其中似有两行冷电在来往穿梭,淡淡道:“四大原无我,五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
老僧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眼中露出一抹哀色,轻声叹息道:“罢了,命由己造,万事随缘。希望日后你修习得久了,可从那《无相禅机》中参出一条生路来,阿弥陀佛。”
…………
在一条宽敞平坦、荫蔽遍地的官道之上。
此时在日光下遥遥的眺望,只见眼帘尽头走来了一男一女。
那女子穿了一袭浅绿色的纱裙,青春美丽,活蹦乱跳,但是走着走着,却忽然一个垫步纵身,跃上了路边的一株矮脖子柳树,惬意地躺在枝丫缝隙里,撅起嘴,朝着路上的男子喊道:
“不走啦,不走啦,本姑娘要小憩片刻,你喜欢走路你自己走,你这根笨木桩!都已经来到了庐陵地面,你还怕赶不上么?一路就知道走走走,请你去黄鹤楼喝酒你不肯,叫你去武夷山采撷新茶你也不肯……唉,你这人真是无趣的很!”
近来细看,只见那女子大眼弯弯,神态调皮,两条笔直的细腿尚在半空摇来晃去,虽然佯作薄嗔,指着底下的人不断埋怨,却更添几分娇憨与可爱,可不正是郭采桑?
而那站在树下的,笔直如峭、雄壮似塔,穿着万年不改的黑衣,身负弯刀,面容坚忍且刚毅的男子,则正是韩仞。
韩仞面露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等她,过了好半晌,才抬头问道:“采桑,你歇好了,可以走了么?”
郭采桑闭着眼,道:“没有,走不了,等着!”
韩仞摇摇头,道:“我就说咱们应该买两匹马,路上会省力许多,你又说不需要,又说只有一路走到龙虎山,才能看遍江南的美丽春景,现在怎么又走不动了?”
“哦,你现在反倒数落起本姑娘了?”
郭采桑猛然坐起,瞪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凶霸霸地道:“说得好呀,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在沿途游玩,才甘心弃马不用的,可是这一路上你只顾着埋头赶路,而且是一刻不停的赶,这江南的春景在哪里?好看么?我见着了么?”
韩仞哑然,苦笑连连,一句嘴也还不上,心中暗想:若是照你的游玩法儿,恐怕走到明年,也到不了龙虎山啊。但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去碰她的刺头儿,垮下一张脸,等吧,等着就是了。
郭采桑见他一脸愁闷,蔫头耷脑的模样,这才笑逐颜开,跳下了树,又从他怀里接过幼虎,道:“我歇好了,走吧,不然真要赶不上了。”
韩仞跟在后面,露出一抹笑容,相处了两年,他就是再笨,也已经找到了对付郭采桑的小窍门,没别的,示弱就行了!
“哎,木头,你说‘花花’是怎么回事,都过了两年,怎么才长大了这么一点儿?”
“听上回那个大夫说,好像是因为先天不足,又流失了许多精血,暗伤太重,所以发育较晚……还有,它叫朔风。”
“你这个闷油瓶,呆木桩,是说我起的名字不够好听么?还是说本姑娘不配给它起名字?”
“……你喜欢,那就叫‘花花’吧。”
“哼,这还差不多。你脚下走快点儿,不是要找归云剑主么,照你这样走,等我们赶到时,人家早就散场啦!”
“……”
龙虎山、归云剑,我韩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