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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黎锦打了半天草稿, 手指早没有最开始那么僵硬,但依然不如他练习时候那样活动自如。
可这对黎锦也没什么影响, 毛笔字的一笔一划他都练过无数遍, 早就印刻在骨子里, 成了习惯。
所以这么寒冷的环境, 对他填写答卷其实影响不大。
但其他人,黎锦就不清楚了。毕竟,答卷的整齐成度也很重要。
就在这时,黎锦感觉周围温度突然回升,一股暖意从脚底往上钻,连带着手也温暖不少。
他抬眸一看, 原来是巡考把最前面的两个火盆推到了中间的位置。
黎锦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原来为了公平,火盆的位置是要变化的。
恰好在他准备写答卷的时候, 火盆到了他这边。
黎锦在素纸上练了几个字, 手感确实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他赶紧抓紧这段时间, 把打好的草稿誊抄上去。
院试的初试,又称为正场。举国上下统一规定题型,但题目内容, 则由本省的学政自主命题。
此次黎锦考试的题型为《四书》文一道, 《五经》文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注]
黎锦写的这第一篇八股,就是出自《四书》文。在他把这篇誊写完成后,又整理思路写了第二篇的草稿。
火盆就被巡考搬离到最后面, 黎锦的指尖再次泛起冷意。
他尝试着抓了抓手,等到冷热交替的无力时间过去,才提笔写答卷。
天黑时,黎锦才堪堪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只来得及查阅一遍,时间就到了。
所有人停止答卷,一旦有人忤逆,直接按作弊论处。
晚上,学生们并不能出考场,衙役端来热汤和饼子,每人领一碗汤一个饼子,当作晚饭。
考场内气味其实并不好闻,但能坚持到考院试,谁的嘴上都没说嫌弃的话,一个个沉默着,在压抑又寒冷的环境中,吃了饼子,喝了汤。
坐在前排的考生还好点,面前就是学政和各位考官,周遭也不拥挤,空气还能流通。
但越往后,气味就好像凝固、发酵了一样,黎锦的位置在中间,鼻息间的味道也还算能忍。
最可怜的是坐在考棚最后方的学生,他们后面就是茅厕,虽说茅厕有门,但毕竟不是隔离,时间一久,味道就散发出来。
他们不仅要在这个环境中答卷,晚上还得睡在这里!
不在考试时间内去上茅厕的话,只需要跟巡考报备一声,不用盖屎戳子。
吃完晚饭,黎锦也随大流的跟在考生身后排队。
他能看到坐在最后几排考生们,看着他们一群排队之人的眼神中都带着绝望。
黎锦也只能偏过脑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儿还得再考一场,他也不是圣人,忍不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位子上后,又衙役抱来棉被——说是棉被,其实只有薄薄一层,上面还有没洗过的霉味。
黎锦想,霉味他暂且还能忍,只要不是太臭,他都得盖着被子睡觉。
发了薄被后,火盆就被熄灭了,以免点燃棉絮发生火灾。
学生们把桌子和板凳上的木板拆下来,拼在一起,就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晚上可以躺着休息。
院试规定,学生最多可以穿两件单衣,但不能穿夹袄。
黎锦自然按照怎么暖和怎么来,他穿了两件尚在要求之内的单衣,这会儿就可以脱一件,先用自己的衣服把自己裹一层,再盖上薄被。
人在休息的时候,衣服穿在身上和盖在身上,取暖的效果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黎锦这么做,也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维持体温。
黎锦个子高,他躺下后,才发现发下来的薄被并不能盖住他的脚,他又坐起身把鞋子穿上了。
他想,总归只是这么睡一天,应该不至于水肿。
黎锦来之前听宋先生说,别看那些童生门平时一个个多高雅,真到了考场上,脱了鞋,你就知道他们私下里该有多臭了。
他原本内心还抱着天真的想法,认为大家都是读书人了,过五关斩六将考中童生不容易。
在院试中应该都会注意一下……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还是宋先生说的对。
鼻尖萦绕的味道比白日还要臭,黎锦只能微微侧过脑袋,贴在伏案写作的木板上,木头原本的味道总算让他缓解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他就这么枕着木板睡着了。
半夜里,黎锦被冻醒了一次。周围虽然没人说话,但翻身的动作却瞒不住人,看来没睡好的人还是有不少。
黎锦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发现自己得嗅觉已经被同化,鼻尖闻不出来那些臭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也算件好事,于是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再次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日,称为复试,也叫覆试。
考试内容与第一场大同小异,但多了默写《圣谕广训》。
策论中还是有一道截搭题,不过没正场考的那么变态,但立意却也更加新,很考验学生的思维能力。
这对黎锦来说都不难,他在宁兴书院这九个月来,每旬都要面临至少两次讲堂答辩。
拿出一道题后,已经培养出带着惯性的缜密思维能力。
所以,他答卷完成后,还有时间检查了一遍。
与此同时,黎锦不知道,在与他相隔不到两百米的府衙内院,山长正在悠哉的品茶。
而知府大人手里拿着一本书,眉头紧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