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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奖陈珚,南党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那便是不问可知了,宋竹本来对朝廷政事并不太关心,听说了这个动静,方才意识到原来王枢密在朝廷中已经对南党造成了这般大的压力。——现在宋学也就是王枢密位置最高了,身为宋家弟子,关系又是密切的儿女亲家,若是宋家升级为勋贵的话,那第一个王枢密就是很难真正在两府中执掌大权,再一个就是宋家的这满门俊彦,以后也不可能进入两府了,只能是执掌兵权,但也打不了太要紧的仗。皇后的亲兄弟,那是国戚了,应该都和陈珚现在的身份一样,在京城中颐养,而不是领军出征,掌握兵权。
不过,这种事也得看官家本人的心意,没准到时候陈珚还真的力排众议,大力起用宋家人,南党这样做,肯定也是有风险的,但他们竟还是如此执着,那么应该就是王枢密实在是给了南党很大的紧迫感,姜相公开始要为自己致仕以后的南党将来做打算了。——在大理寺卿安朗的叛离以后,南党到现在还是没有涌现一个能服众的继承人,而他已经年过七十,致仕之日不远,若有王枢密这样的年轻俊彦在,将来的道统,只怕南党还真争不来。
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不是陈珚或者她能决定什么的了,一切还是得看宫里的心意,就是王枢密都没法去改变什么。毕竟这道统和皇嗣大事比,到底还是轻了一层,虽然南党是为了争道统去推荐陈珚入继,但陈珚毕竟也是从小就养在皇宫里的,而且当年一起候选的陈琋现在又不顶事了,王枢密若为了争道统反对陈珚入继的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就是要扶起第二个候选人,也都不是那么简单的。陈琋现在摆明没用了,他不可能再挑一个,然后把那个人往上抱——那是擅自定储,弄权最大的征兆呀……
“咱们就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吧。”陈珚和她也是这般商量的,包括福王和王妃也都是这么个意思,“现在表态,火候还没到,不论想不想,宫里没做出反应,都轮不到我们开口。”
宋竹有一个好处,问过的事就不会再问第二遍了,虽然现在也还在为家里人的前途担心,但却没有往官人身上再压什么担子的意思,她心里很清楚,陈珚现在的烦难绝不会比她少——这个官家,他确实是不想做。“这是自然的,这一阵子我也不进宫了,咱们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自从喜欢上陈珚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面对自己无法解决的一些问题,到如今,宋竹渐渐也是信了命——她倒不是相信神佛,而是觉得峰回路转,也许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自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干脆就不要去想,毕竟,你就算是去想了,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外,大约也是没有用的。
至于生怕妨害了家人这样的念头,在宋大姐这一两年来有意无意的开解下,宋竹也是看开了不少,不再把什么责任都压到自己头上。这一阵子安心在家带孩子,陪官人,倒是挺逍遥自在的,没被这件事影响了心情。
她和陈珚之间,本来就是少年时期便彼此倾情,认清心思以后,又经过陈珚多番的努力、几番周折才能长相厮守,因此在新婚伊始短暂的别扭以后,两人便是情投意合,再加上彼此多年相处,也都知道性格如何,陈珚深觉自己好不容易才娶到宋竹,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对她多加容让,宋竹本人又不是娇纵的性子,陈珚让她,她自然也让着陈珚,随着感情越来越好,只有越来越心疼的份,因此两人这两年从来都没红过脸,只觉得每一日都是开心得很,不论是有了孩子还是没了孩子,彼此都还是自己心底最重要的人。
最近两人心里都是有事,但也知道不能解决,是以不但不提,反而还变着法子地逗彼此开心,日子过得比往日看着还要热闹了几分。虽然不能出门,但不是在花园里携手漫步,就是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下棋、蹴鞠取乐,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外间的风云一般,让人看了,倒是很佩服这对夫妇的涵养。
——张显就是其中一人,当他被叫到福宁殿时,先是看到了皇城司的同僚在下首站着,心底对于官家今日召见自己的来意便是有数了,也不敢隐瞒什么,听见官家有问,便把最近这段时间陈珚夫妻两人的表现说了出来,“……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每日里都是和往常一般,也不曾和亲戚们频繁走动。”
最后一条,照应的就是宋家了,张显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便是亲戚们也不曾有登门拜访。”
官家听得,也不禁是缓缓点头,又是思忖了一会,方才把下人都遣出去了,扭头和圣人商议道,“七哥也算是宠辱不惊了。”
圣人因宫里的三起丧事,也是病了一阵子,到现在精神都不好,闻言也只是恹恹地道,“也是被折腾怕了吧,这事儿,对别人是求之不得,对他,却是六哥当时压来的担子,我看他不是那样爱做事的人,现在只怕心里也是恨不能别再折腾他了。”
官家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思忖了一会,方才是讪讪地道,“我和你又何曾亏待过七哥了?你这话说得,不生分的孩子都说得生分了起来。”
只是想想陈珚先是入宫,后来又出宫,一家人又变得不是一家人,他要回原来父亲那里去,确实也是有些对不起人家,虽然天家是占了理的,但这几年来除了圣人的问候以外,自己倒是疏忽了关怀,再加上当年还许了他说那一门婚事,终究透了防范之意……
对小皇子的夭折,因为明显是邓妃传染,他倒是不怪陈珚当时乱说话,只是深恨邓妃不谨慎,所以想到当年陈珚的婚事,便觉得是邓妃乱说话的缘故,自己才会答应——此时倒是真的落了个进退两难的结果。
现在宋学和陈珚之间,肯定是要选一个的,偏偏还拖不得,官家现在也难下定论,思来想去,便问圣人道,“你道,眼下这事该如何处断才好?若是依我,倒是想两头都拿住,只怕没这么简单。”